“同學們，上大學，數學學不好沒關系，但一定要談好戀愛。”

“男生要談上戀愛，少和姑娘談數學。姑娘們，要是喜歡上的男生愛數學，就多問他題。”

“程老師，有對象的期末可以多給平時分嗎？”

“期末不分手，平時分給滿。”

講臺上，35歲的數學系教授，程默按著《泛函分析》書頁，繼續說。

“你們都大三了，再不談，脫單概率就很小啦。”

“老師今年35歲了，發了十幾篇期刊，還沒結上婚，很遺憾啊。數學這么好，沒女人喜歡啊。”

“老師，我們喜歡你！”一群女生起哄。

“你們喜歡我，是喜歡我期末撈你們。玩笑開完了，繼續上課，這學期掛20%。”

“啊！”

“來，看優雅的一致有界定理。這一定理描述一族有界算子的性質。”

……

程默剛講兩句，學生的眼神就迷茫了。

教泛函，心泛寒。

唉——學生只在聽八卦的時候清醒。

整個教室，加上他，撐死也就3個人能搞懂。要有4個人懂都算祖墳點著了。

泛函這么有趣的東西，他們不懂，真可惜。

程默講起算子，眼睛瞇起來，笑起來，很享受的樣子。連續講了兩個半小時，寫滿三米長的黑板。

一下課，學生躺倒一大片。

他沒點名，出了教室，趕回辦公室。

十分鐘后，他的開山大弟子，帶的第一個研究生要來找他聊畢業論文。

一想到那姑娘的畢業論文，程默腦仁疼。

以她的進度，多半得延畢。

想到這，程默腦仁更疼了。他給紅娘發了微信，推了相親。

周末輔導弟子寫論文吧。

開山弟子延畢，會讓他在教育界，名聲掃地。

這夸張了。

他只是想找個理由不去相親。

他清楚自己都35了，要想結婚，最實在的路子就是去相親。

相親，成年人的交易罷了。

哪里有愛？

結婚生子，難道不是為了愛嗎？

程默過不去心里的一關。

他選擇做算子理論研究，純數學方向，一個毫無錢景卻極艱深的方向。

求的就是絕對理想化的人生。

結婚生子，只是為了真摯的感情。

大不了，就孤獨終老。

一進辦公室，看見個可愛的小女孩坐在電腦前看電影《哪吒2之魔童鬧海》。那是老楊的女兒。

老楊研究矩陣論，也是數學純理論方向。

與程默不同，老楊19歲，就被問他數學題的姑娘追上了。

對此，程默相當羨慕。

那么多女生問我數學題，怎么就沒一個追我的。

我比老楊帥多了啊。

看了表，學生還有5分鐘到。

程默撐著頭，閉目養神，意識不知不覺地沉入黑暗。

……

“程默，老師講的這個題，我沒聽懂。你能給我講講嗎？”

“程默，你很困嗎？”

“你休息吧，沒事的，我可以自己想的。”

程默聽見吵，以為他的研究生來了，腦仁疼了起來。不想睜眼。閉著眼，說：“沒事，說你的問題。”

“就是，12sinAcosB為什么等于3啊？怎么算出來的？”

程默眉頭皺緊，按著太陽穴，一邊睜眼一邊說。

“我上次和你說，問我東西，自己要先想過。你想都不想就來問我，不如直接問我高中數學。”

“好嘛，今天直接拿高中三角函數問我。”

“叫你看的論文，你看了沒？”

“我怕你延畢……”

恍然睜眼，程默看見周圍坐滿了穿藍白校服的學生，黑板上方掛著深紅橫幅：

“不苦不累，高三無味；不拼不搏，等于白活!”

掛歷告訴他。

“此時，距離高考還有104天！”

身邊站著個清純美麗的小姑娘，看著十七八歲。

她綁著丸子頭，穿著藍白校服短袖，深藍校服百褶裙，膚白勝雪，玲瓏身姿，極為漂亮。

她拿著試卷，明媚的桃花眼看過來。

“剛才，你在說夢話嗎？”

“你現在醒了，可以給我講一下這個題嗎？”

一切的一切，恍然若夢。

夢會有這么多細節嗎？

程默沒應聲，指節輕敲課桌。

有聲音，有觸感。

他提起筆，在草稿紙上證明歐拉公式。沒1分鐘就證完了，邏輯清晰。

這證明他很清醒，也證明他重生了。

證畢重生，程默沒有太大的心理波動。做數學純理論科研的人，最不缺的就是冷靜。

他把試卷拿過來，問：“哪個題不會？”

“第一個大題，第一問。”

程默掃了一眼試卷信息欄“學校：博藝中學，班級：高三（1）班，姓名：邢露”。

原來，她是邢露。

好多年不見，都忘了她長什么樣。

只記得她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跳古典舞的藝術特長生。

程默開始審題。

這題考的是三角函數。三角函數的公式，他早忘了。但這種基礎公式非常好推。

他推了五分鐘公式，算了一頁草稿紙，推完公式，把題算出來，撕下草稿紙遞給她。

“能看懂嗎？”

邢露接過來看了好久，指著其中的兩步，小聲說：“你寫的比老師還簡略。我看不懂跳步的……”

程默接過草稿紙看。

在他看來，這不叫跳步，叫顯然。顯然的東西沒必要寫。但，顯然，邢露覺得不顯然啊……

程默已經很久沒寫這么基礎的題了。

他盡可能的把步驟延長，一步一步的跟她講。

可發現，她眼神有些渙散，和聽他《泛函分析》課的學生一樣，在走神。

但那是泛函，泛函難。

這只是三角函數，而已。

程默看著她，問：“講完了，聽懂了嗎？”

“聽懂了。”

“給我復述一遍。”

“啊……這個，這個。”邢露白皙的臉頰染上紅暈。紅得看著就燙。盈盈的桃花眼望著他，眼里只有他一個人。

玫瑰色的晚霞透過玻璃，落在少女的身上，旖旎風光。

“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問完，再給你復述行嗎？”

“問。”

“你知道好多。那你知道——談戀愛是什么感覺嗎？”

“知道。”程默脫口而出，隱約覺得奇怪，卻沒多想。

邢露的心臟突然少跳了一下，然后，心如刀絞。

他沒有看她，看著試卷，想著數學題。

沒有想她。

沒有看見邢露的桃花眼，漸漸瑩亮。

她在想，程默說“知道”。

從前，她問過他這個問題，那時，他說不知道。現在，他說“知道”。

他談戀愛了，她才知道。

昨天，朋友問她有沒有喜歡的男生，她說：“沒有。”

其實那刻，她想到了程默。

邢露右眼滑落一滴淚，忙抬手抹掉了，沒被他看見，攥緊試卷，說：“你講的，我聽不懂。對不起，我不會再打擾你了……”

“你現在這樣有什么用?我再給你講一遍，認真聽。”程默不耐地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