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露睜大桃花眼，臉紅透了，紅唇微微張開。她忘記了眨眼，含情脈脈地看著他不說話。

有那么一瞬間，她以為程默在引誘她。

但，高中三年對程默的刻板印象，讓邢露很快就打消了這個荒唐的念頭。

程默是個木頭啊。

他怎么會刻意引誘我。

肯定是我的愛戀讓我出現了錯覺。

少女呆呆的不說話，眼睛睜大，纖長的睫毛翹起，宛如密林里喝醉了的梅花鹿。

她一眨眼，睫毛晃動，在他的心上撓了一下。

程默低頭笑了，沒有讓她看見。

他從拿出一包薯片，撕開，拿出一片，喂到她嘴里。

邢露貝齒輕咬薯片，沒有咬斷，叼著薯片很乖地看著他。

“記得你喜歡吃薯片，給你買的。”程默把薯片放到邢露懷里，坐正，不再看她，眼眸中滿是自信，掌控一切的自信。

過了一會兒。

他的耳畔傳來少女甜美的聲音。

“謝謝……謝謝你記得。”

程默嘴角彎了一下。

其實，他根本不記得。一般情況下，沒有女生討厭吃薯片。賭一個概率。即便，邢露不喜歡吃薯片。

程默認為，她要是真喜歡自己，就會找個理由說服自己喜歡上吃薯片。

剛才邢露第一遍問他“你為什么要拉我的手腕？”，他聽見了，假裝沒聽見而已。

《紅歌匯》開始了。

一首又一首紅歌被歌唱藝術家唱響，嗩吶吹響，把人的情緒拉到對國家民族的感動中。

與女人的曖昧帶來的感覺，很快就消散了。

即便，邢露坐在程默身邊。

他也沒有再看她一眼。

即便，邢露看了他好多眼。他也沒有回頭看她一眼。程默知道邢露在悄悄偷看自己，但是并不覺得高興。

這是一條勢在必得的魚兒。

有時候，希望魚兒繞著自己游。

有時候，希望魚兒不要太粘人。

魚兒為什么不專心……

劇院沒坐滿，還有將近一半的座位沒人坐。程默低聲問她：“票多少錢一張？”

邢露怕他想跟自己AA，忙說：“不貴的，我請你看。你能陪我看，我已經很開心了。”

“我問你票多少錢一張？”

他的語氣很生硬，有些不耐煩。

邢露有些委屈，但沒表現出來，小聲說：“15塊一張。三碗小面錢就能看一場‘紅歌匯’了。很便宜。因為沒有明星，沒什么宣傳，所以票很便宜。但是，其實都是很專業的歌唱藝術家。”

“里面還有我們學校的老師。”

“嗯。謝謝。”程默客套地回答，心不在焉。

如果可以和劇院合作，到高校宣傳，這樣票就不愁買了。

同時，還能拿到一定價格優惠，豐富大學生的課余生活，為外賣O2O的商業模式展開打下基礎。

見完林新，回劇院看看。

“你不用跟我說謝謝的。”

程默撐著腦袋，笑盈盈地看著她，低聲問：“為什么跟你就不用說謝謝了。”

“因為……因為我們是老同學。”邢露紅著臉，又找了個蹩腳的借口。

對于她的回答，他并不滿意。

程默沒有再搭話，繼續聽《紅歌匯》。

德國的那些姑娘熱情，奔放，從不會玩這么久的曖昧游戲，更不需要負責。

邢露如此靦腆，要培養她主動的好習慣，還得培養好長一段時間。他主動的話，進度就很快了。

但是，他主動有一個壞處，就得負責了。

如果，她主動貼上來，他就沒有心理負擔了。

難道我要求她做什么了嗎？

沒有，她自愿的。

程默一直是如此說服自己的，談了十幾段戀愛，從來沒有做過任何承諾。對方找他要承諾，逼得緊，他只能分手了。

33歲前，他沒想過結婚的事。

人生最重要的是自由，又瀟灑。

主要是老趙把他女兒帶到辦公室了，天天說老婆在家煮了飯，沒空和他去酒吧。

這才讓程默逐漸升起對家的渴望。

如果下班回家，能看見熱騰騰的三菜一湯，在溫馨的臥室睡老婆，也挺好的。

可這么多段感情，他從來沒想過把哪個女人娶回家。

她們的腦袋都太空了，太愚蠢。

從肉體上來說，他最喜歡的還是伊麗娜。

他27歲，在德國酒吧認識的，熱情的，25歲的奧地利姑娘。

如果不是要回國，他能和伊麗娜廝混很久，直到膩了為止。

現在，伊麗娜還在奧地利上高中。

程默身邊坐著的是18歲純情的邢露，高中老同學，牽一下手腕就會臉紅的姑娘。

《紅歌匯》看完后，程默帶邢露去楊記隆府吃川菜。

點了酸菜魚、青椒土豆絲和開水白菜。

邢露的食量很小，連程默的四分之一都不到。她是舞蹈生，得控制體重。菜大多進了程默的肚子。

午飯吃完，人難免會有些暈碳。

外頭的太陽烘在身上，暖洋洋的，和蓋了被子一樣。邢露困得眼睛都瞇起來了。

程默給她打了出租車回學校。

如果在25年，他會給她打豪華專車回學校。出租車里面有股難聞的味道，國慶又堵車，坐久了人頭暈。

但現在09年，打車軟件還沒出來。

一切都如此不便捷。

只能將就過了。

程默就近到網吧，開了包廂，讓他把寫好的程序壓縮包發過來。

同時，把網吧地址發給林新。讓他盡快過來。

解壓完林新發過來的程序，程默把U盤插進電腦里，把vscode壓縮包解壓安裝，布置好編譯環境就開始調試。

他一個一個文件看過去。

林新的代碼格式寫得很優美，注釋也漂亮，放到25年也不會被大廠優化的水平。

如果不是因為他沒有學歷，不然以程默目前的資金雇不起他。

十多天的功夫，林新已經按程默給的算法文檔把程序代碼編譯出來了。

只是某些功能實現得比較粗糙。

初始導入學生數據無法批量導入，得手動輸入。同時，后臺數據無法修改，一改就會報錯。

導入的數據無法批量刪除，也無法自動刪除。

每一屆都有許多學生畢業，都有許多學生入學。如果無法實現批量導入數據，人工來輸太麻煩了。

下午三點，林新到了網吧包廂。

他倆聊了這個問題。

數據庫方面的應用，林新做得比較少。這部分，他還在改，缺的部分還在補，估計國慶能解決。

解決完這個問題，再把頁面做美觀些。

“貧困生飯卡隱形資助系統”就設計好了。

這段時間，林新每天都在干，晚上熬到12點多，早上6點起床。他退了數學社，把喬俏惹哭了，怕碰見她沒敢去折大機房寫代碼。

他只能斥巨資去網吧包夜了。

左邊的老弟在打游戲，右邊的老弟在看片，四處都鬧哄哄的，周圍全是煙味、腳臭味和泡面味道。

在這樣的環境下奮斗，不可謂不是道心堅定。

別的活，林新不可能這么認真。

但程默拿給他的項目計劃書，是他見過的最精妙的計劃書。里面好多算法，他都沒見過，第一次見。

林新有種預感。

跟著程默，能改命。

所以，他才格外拼命，胡子拉碴的全然不似從前的騙子模樣。

他想有一天站在陽光下出人頭地，重新站到喬俏面前，配得上她，告訴她真相。

或許那時候，她不再喜歡他了。

和林新聊了一個小時左右，程默就沒空了。他把修改意見整理成文檔發給林新，給了林新1000塊勞務，讓他加快進度就走了。

出網吧，程默進眼鏡店配了副平光黑框眼鏡戴上，還去金店買了條銀手鏈，再次回到了杭城大劇院。

他走到前臺，把學生證遞過去，靦腆地笑了，說：“姐姐，我是折大的。我們團隊設計了一個票務售賣方案，想和大劇院合作做‘大學生票務團購’。”

“這樣既能夠促進經濟發展，也能助力國家的精神文明建設。”

前臺姑娘拿著程默的學生證仔細翻看，又看他長得如此斯文俊氣，說話還這么講究，感慨一句：

不愧是名校高材生。

“你等一下，我打電話給經理，幫你問一下。”

“好，謝謝姐姐。”

程默遞了個小禮盒過去，看著她溫柔地笑了，重復道：“謝謝姐姐。”

前臺姑娘的臉都紅了，忙把禮盒拿過來，打開看了一眼。

是銀的。

她有些失望，但很快就雀躍地放下心來，熱切地對程默說：“你等一下啊，我現在就跟經理打電話。”

前臺姑娘用吳儂軟語打了好久電話。

程默聽不懂蘇杭方言，只覺得她說話的聲音很好聽。

和川渝的姑娘說話很不同。

他站在旁邊靜靜的等著，打量著前臺姑娘那張淡妝粉黛的臉。她長得不算特別美麗，身材極好，眼波流轉間有江南女子的柔情，是個清秀佳人。

過了七分鐘，前臺姑娘打完電話了。

她說：“經理現在有事，你得等個半小時。這里有凳子，你可以坐著等。”

程默見凳子在她身邊，走過去，坐下，看著她被黑絲包裹著的問：“你叫什么？”

蘭因笑了，輕啟紅唇，說：“我姓蘭，名因，‘因果’的因。”

“程默。”

“我知道，你學生證上寫著。”

“弟弟，你——想泡我？”蘭因雙手抱臂，沉甸甸的胸壓在上面，一笑宛如江南煙雨纏綿的飄到了身邊。

程默好似靦腆的笑了，沒有看她，避而不答：“我是來做項目的。”

“幫我戴上。”蘭因用手指，把禮盒里的銀手鏈夠勾出來，勾到程默眼前晃悠。

他接過手鏈，看著蘭因的眼睛，幫她把手鏈待在瑩白的手腕上。

真是皓腕凝霜雪啊。

蘭因裸色的美甲反手在程默手背輕輕劃了一下，靜靜地眼前這個斯文又英俊逼人的少年，輕輕地嘆息一聲。

“我今年二十九歲。你幾歲。”

“還好。”程默抓過她的手臂，把電話號碼寫到她手腕上，說：“有空一起逛西湖。”

他寫字的時候，她的手腕很癢。

蘭因像把手腕抽回來，但最終沒有。她默認了。

程默長得一張好臉，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十九歲的年紀又年輕，有一副好身體。看穿著家境很好，又是頂級名校學生，談吐也好。

人混蛋算不了什么。

他不上心，曖昧而已。

蘭因并不反感，把程默的手機號碼存下來了。在他旁邊，給他撥了一個電話。

鈴聲響了一秒鐘，蘭因就掛斷了。

程默拿出來，一看是杭城號碼，知道是蘭因的，心照不宣的存下了她的號碼。

實話說，他只是等得無聊，心氣躁動，聽見她的聲音好聽，下意識跟她搭訕了。

從德國回來后好長一段時間，程默總愛干這樣的事。

久了也膩了。

長久不干，骨子里的慣性又犯上來。

拿到她的聯系方式，看到她臉頰粉紅的模樣。程默知道十拿九穩了，可卻不怎么想了。

快樂過后，早上醒來發現旁邊躺了一個陌生的女人，陌生的臉，感覺并不好。

又不能快樂后，就讓她走。

總是要讓人家留下來睡覺的，又不是花錢。

程默喜歡前面的過程，并不喜歡和陌生人躺在一張床上睡覺。

想想也就算了。

蘭因以為程默還要找她搭話，偷偷瞄了他好幾眼，發現他坐在旁邊發呆，心中暗罵一句：

“外強中干的敗類！”

半個小時很快就到了，看著手鏈的面子上，蘭因用高跟鞋尖輕輕提了少年的小腿。

程默回過神來，見她冷若冰霜的樣子，知道是生氣了。

心下不耐，卻還是耐著性子哄了一句。

“我怕你嫌我太年輕。”

“經理有空了，上三樓，左轉309。”

程默起身走了，沒有再找她搭話。

少年轉身后，蘭因看著他寫在自己身上的那串電話號碼出神，指尖劃過肌膚，有點癢，還有點熱。

一個名校高材生的一時興起，真么好當真。

無聊了，叫他出來玩一下，打發時間吧……

程默沒這么多想法。

轉身，就給蘭因忘了，和從前一樣。

走到309門口，敲了兩下門，聽到聲“進”，程默推門進去了。

巨大的紅木辦公桌上擺著一副茶具。

一個穿白襯衫西裝褲的中年男人楊昌海正在泡茶。

楊昌海看了程默一眼，溫和地笑了，客套道：“小蘭說你一表人才，我原來還不信。一看，還真是人中龍鳳。”

他看得仔細，認得程默手上戴的那塊老式歐米茄碟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