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蓉說完，轉身收了傘。

透明的雨水順著傘沿落到地上，一滴淚順著臉頰落到地上。她真討厭他這副普渡眾生的模樣。

之前，夏蓉討厭程默給那些人講題。他的善良把她襯托得很自私。那些人上課不聽，下課裝勤奮而已。

現在，夏蓉討厭程默對她泛濫的憐憫。他的同情把她襯托得很可悲。

她一個人待著很好，用不著人可憐。

都說她傲，但是明明程默更傲。

夏蓉相當討厭程默骨子里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

程默認為夏蓉就像一只小刺猬，一只相當敏感的小刺猬。他不會對小刺猬生氣。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小刺猬可以信任自己。

跑掉的小刺猬夏蓉跑進了一考場，躲到了0001號考位上。她有些失落，失落第二名的位置被別人占了。

第一，應該是程默的。

程默坐在2考場0062號考位上，一邊等試卷發下來，一邊回憶剛才背的理解性默寫。

試卷一發下來，他立刻看理解性默寫，答題鈴聲一響，就填答案。

這次，他填滿了5個空，自信全對。

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溝渠，他不想罰抄第二個300遍。

靠著默寫答題模板，硬套答題模板，程默總算是把主觀題的空答滿了。

迎來了作文。

作文主題是理想。

談到理想，程默靈感無限。與此同時，他還熟練掌握了“議論文八股化”的格式。

首先，題目就得起好。

他起了一個優雅的作文題目《堅定理想，證明猜想》。然后，程默從不變子空間猜想的起源寫起，寫到近百年來人們在這項研究中的努力。

寫人類在數學研究上的理想。

偉大的理想——剖析世界的本質。

在800字的內容中，程默嚴守格式，引用了三句名人名言，用了三個成語，還用了兩個較為通俗的專業名詞。

在考試結束前十分鐘，他滿意的答完了整張考卷。

這一次，語文及格有望。

在雨聲和雷聲中，語文考試結束了，監考老師收了試卷就走了。

2班的同學走進來，其他班來考試的同學則要離開。

程默拿著透明筆袋走出2考場，回到1班也就是1考場。

1班里全是對答案的聲音，熱鬧得和菜市場一樣，互相爭辯答案的聲音和講價一樣，吵得程默腦仁疼。

他把試卷放進抽屜里，拿了大黑傘，出校吃飯。

雨很大，蕓豆大小的水滴從天砸下來，砸得大黑傘不停發抖，風“嗚嗚”吹著，好像要把傘柄折斷似的。

水積在地上，順著臺階一級一級的流下去，像是瀑布層疊著。

不管程默走得多穩健，濺起的水花都打濕了他半截褲腿。

至于鞋，全濕透了。

穿著濕透了的鞋，腳像泡在溫水里，又像被保鮮膜過了一層，每一步都難受。

出了校，他就去最近的超市，買了雙藍底塑料拖鞋換上，濕了的鞋用塑料袋裝著。

這時候已經12點48分了，沒空吃飯了。

程默去附近的餐館，炒了一盤鹽煎肉，和一盤麻婆豆腐，買了瓶冰鎮雪花啤酒。

鹽煎肉炒的咸鮮開胃，麻婆豆腐也是嫩滑爽口，雪花啤酒的口感更是十分溫柔。

再聽著悅耳的雨聲，程默吃得開懷，爽快。

等他吃完，已經13點44分了。

此時距離數學考試還有1小時16分鐘，還早。至于遲到的事，不在程默的考慮范圍。

他是特尖生。

所以，他可以在合理的范圍內，適當靈活應對校規。

沒必要擔憂。

程默在博藝中學讀的初中，初二的時候就保送博藝高中部了，免學費，免生活費。

校規實踐起來，對他，和對其他學生不太一樣。

對于夏蓉這個分數段，就更不一樣了。只要，夏蓉不主動退學，她不會退學。

夏蓉中午沒有出校吃飯。

在去食堂的路上，夏蓉碰見了校長。周校長帶她去教工食堂吃飯了，順便還送了她一個橘子。

在高一的時候，周校長是夏蓉和程默的物理老師。

當時，夏蓉和程默還被邀請到周校長家里吃飯，因為夏蓉總分越過了700分，程默物理考了滿分。

周校長高興。

總之，對程默來說，他沒覺得自己有什么問題。

不過是吃飯吃得久了些，而已。

而且，他還給班長任楊老師發了短信，說吃午飯會晚點回來。

免得楊老師滿學校找他。

他回學校，已經下午14點21分了。

為了烘托考試氣氛，教學樓下還是聚著一大片學生，雨比上午大了很多。好多人的鞋都濕了。

程默的拖鞋也濕了，拖鞋濕了無所謂。

和考語文一樣，程默也是拖到了考前五分鐘才進的考場，試卷和答題卡都發下來了。

他穿著藍底拖鞋，神色坦然地從教室前門走進來。

監考老師是一個短發女老師，拿著儀器掃過程默，聞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酒氣，眉頭擰緊，但還是讓他進去了。

程默坐到考位上，看題。

鈴聲一響，他就把前7道選擇的答案涂了“ACDBD，CC”。然后，開始寫剩下的題。

高中數學，沒有任何難度，有手就行。

他用了40分鐘就都寫完了，還檢查了一遍。剩下的時間，用來思考緊算子。

思考緊算子好的性質，思考緊算子在希爾伯特空間是否是一類滿足不變子空間猜想的特殊算子。

先研究一類特殊的算子，然后再試著推廣。

時間過得很快，快到程默沒有任何感覺，快到程默都沒聽見鈴聲響起。

監考老師喊了第二遍起立，他才站起來，神情恍惚地看著草稿紙。

答題卡一被收走，程默拿著草稿紙和筆，走出教室，沒把眼前的所有放在眼里。

他身處優雅的空間，走在探尋本質的路上。

此時，其他的所有都無趣。

走著走著，程默感覺自己被人扯住了，看過去，發現是夏蓉，道：“什么事？”

“你選擇題第十二題選的什么？填空題最后一道填的什么？解析幾何第三問，你算出來是2倍根號嗎？函數與導數，第三問……”

“我試卷在62號考位上，自己去拿。”程默說完，繞過夏蓉，眼里看不見任何人，回到座位上寫證明。

夏蓉的臉瞬間漲紅了，攥緊試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