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馨輕聲叫她：“醒醒，有人給你發消息了。”

“嗯……”邢露緊閉雙眼，皺緊眉頭，下意識嘟囔道：“你幫我搞一下，讓我睡一會兒。我好累啊……”

文馨打開邢露的手機，看到是程默給邢露發了信息。

文馨點開邢露和程默的聊天框。

她看見程默問：

“你喜歡的人，是不是我？”

文馨看向邢露，幾度欲言又止，最后開口問道：“小露露，你老實告訴我，你現在還喜歡程默嗎？”

聽見文馨的聲音，聽見文馨又問了這個問題。

邢露條件反射地回答：“我早不喜歡他了。”

她回答的干脆，擲地有聲，好像是證明清白似的。

文馨微微點頭，幫邢露回復道：“不是。”

“不是。”這兩個字，邢露說了好多好多次。整個青春，她都在否認，都在否認。

她們覺得一個女孩子暗戀一個男孩子，暗戀好幾年，很丟臉，很掉價。

她們覺得女生不應該這樣。

她不知道是程默在問她。

她以為是文馨。

文馨以為她說的是實話。

錯誤的回答，充滿了她的青春。好多女孩子都這樣，口是心非的拒絕。其實，她心里不是這樣想的。

她只是害怕……膽小……不是不喜歡他。

“不是”二字從聊天框里跳出來，映入程默眼簾。

他笑了一下。

原來是誤會了啊。

邢露喜歡的是別人。

小姑娘暗戀別人，讓他誤會了。

可能是太羨慕老趙了。他都自戀起來了。

像老趙那樣，高中一畢業，就被問他數學題的姑娘表白的童話，是大部分數學系男生的幻想。

幻想實現的概率很低。

別多想的好。

程默自嘲地笑了一下，心如止水地回答。

“知道了。”

文馨沒覺得什么。

她很自然地叉掉了邢露和程默的聊天框。

她轉眼就忘了這事。

出現在邢露身邊的男生，喜歡邢露的男生那么多，程默也就被邢露多看了兩眼。

那么多人，文馨對誰都沒印象。

他們都是流水落花，只有她是邢露身邊的常青樹。

邢露醒來后，和文馨一起去瓷器口吃了雞雜，再打車去潮天門大橋看夜景。她迷迷糊糊地忘記了剛才發生了什么。

只記得，文馨好像和她說過話。

沒有放在心上。

她在等他的消息，卻再沒有勇氣點開看一眼。

橋下，滔滔江水。

這是長江和嘉陵江的交匯處，是秦將張儀滅巴后修筑巴郡城池時所建。距今已有千年。

橋上，少女的眼眸盈盈閃動，好似煙雨朦朧，好像月光流淌。

邢露站在橋上，憂傷地望著月亮。

或許，千年前，也有一個少女站在橋上眺望月亮，思念她的心上人，思念她的情郎。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她垂下眼眸，酒紅色的長發隨風飄動，好似烈烈焰火，絕代芳華。

站在橋上，望著月亮，邢露和文馨聊了好久，聊高中畢業的惆悵，聊了很多同學。

月亮看了千萬年的——陰差陽錯。

邢露說：舍不得好多高中同學。

邢露說：懷念好多同學一起相處的時光。

邢露說：想到以后再也見不到那些同學了，好舍不得。

她避開了與程默有關的所有話。

邢露不會提起兩個字，說了好多話也不會提起的兩個字，是“程”與“默”。

他的名字。

邢露舍不得的是程默。

自尊和怯懦像綿花，塞住了少女的嘴巴。讓她口是心非的說了好多話。

我說那么多話，是渴望能把心里話說出口。

可是，說了這么多話，卻沒說出真心話。

我敢思念所有人，卻不敢思念你。

我對每一個人說“我舍不得你”，卻不敢對你說“我舍不得你”。

多想告訴你呀。

多想——你能聽到啊……

一個人躺在床上，準備睡覺的時候，邢露鼓起勇氣點開QQ。

她攢了一天，才攢夠看他消息的勇氣。

邢露小心地把聯系人一個又一個看過去。

看到他的頭像，就像是一場意外，一場她用來騙過自尊的意外。

他的頭像沒有標紅，意味著他還是沒有給她回信息。

可是，邢露還是點開了。

她就是想看看和他的聊天記錄。她一個人偷偷看看聊天記錄而已，她不是一個壞人。

少女在夜晚，在一個人的時候，放下了所有自尊去思念他。

她點開他的頭像。

他的頭像是功夫熊貓。

她想他應該很喜歡功夫熊貓，所以，她把“功夫熊貓”的電影認真的看完了。

期待有一天，能和他說“好巧，我也喜歡熊貓阿寶。”

點開他的聊天框的瞬間，邢露忘記了呼吸。

時間：下午4：37分。

“你喜歡的人，是不是我？”【程默】

【邢露】“不是。”

“知道了。”【程默】

記憶如潮水涌來。

她想起來當時發生了什么了。當時，她太緊張了，不想面對。

文馨問的，她以為這句話是文馨問的，所以才說不喜歡的。她沒有想到是程默。

她以為是文馨。

現在晚上了，11點43分了。

她還能和他說什么呢？

只有他不在的時候，只有沒有任何人在的時候，她才能把尊嚴放下。

即便重來一遍，邢露也會給出相同的答案。

即便重來一遍，邢露的回復也只會是“不是”。

不是不喜歡，而是，喜歡他，沒有喜歡自己的更重要，沒有維護尊嚴更重要。

邢露對程默的愛戀，讓她對他念念不忘，讓她整個青春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卻沒辦法讓她低下頭，對他說一句。

“我喜歡你。”

白雪公主，等待王子的親吻。

等不到，就一直等，直到生命走向死亡。

海的女兒，為了愛放下了所有，從海洋走上陸地，變成美麗的泡泡，永遠的消失了。

如果邢露是童話故事中的女主角，她只愿意選擇等待。

就像紫霞一樣。等待有一天，她的意中人駕著七彩祥云，來接她。

這些，程默都不知道。

他很難知道一個青春期少女的心思，很難知道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想法。有的想法太過離奇，根本沒有邏輯，都是少女幻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