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按照背的答題模板，答完了語文，幾乎沒有心理波動。此時，距離考試結束還有9分鐘。

他檢查了一下自己有沒有寫錯別字。

檢查完，就靜靜地等考試結束。

11：30分，考試結束，鈴聲響起。

“叮——”

“第三排第五個女生，立刻停筆！”監考老師大喊一聲。

好多頭顱旋轉過去，眼睛盯著看。

程默不好奇，無非是作文沒寫完，或者選擇題忘涂了之類的。

可憐的哭聲傳來。

有一些人看過去，看熱鬧，看悲劇，同情或者幸災樂禍的都有。

還有一些人，覺得吵。

監考老師收完卷，程默出了考場，緩步沿著進來的路，朝校門口走去。路上的人特別多，找不到同班同學，而且特別吵。

陰云已經很厚了，好像棉被要蓋下來似的。

考完語文，聊語文的人很少。大家都在擔心數學。

下午就要考數學了，數學學得好的人，希望數學考得越難越好。

數學學得差的人，期盼著數學考簡單一點。

程默都行，高中數學再難，也就是個算數而已。

算數，而已。

好多家長都等在校門外。

程勇和余紅梅的目光穿越人群，眺望著。一個身影遠遠的出現在余紅梅的視線里。她推了勇哥的肩膀，朝兒子招手笑著。

程默看見老媽招手，加快腳步走過來。

“怎么樣，兒子？”余紅梅問道。

“還好。”程默答。

“好就行。”程勇說著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帶他們去餐館吃飯。附近好幾條街都擠滿了人，路也被堵死了。

他們走了十幾分鐘，拐進了小巷，在小巷盡頭開著一家“家常菜”館子。

程勇提前訂了餐。

他們一到，菜沒到兩分鐘就上齊了。

兩葷一素一湯，分別是紅燒肉、魚香肉絲、青椒土豆絲和豬肝菠菜湯。館子很舊，像開了幾十年。餐桌是折疊黃漆圓桌，邊緣有些掉漆。

椅子是紅塑料高凳。

泛黃的風扇在頭頂“吱呀呀”地轉著，聽起來很悠然。

館子里人不多，都是些熟客，都上了年紀。方言鄉音此起彼伏。

菜的味道很好，很家常的味道。有種放寒暑假回老家，在外婆家庭院吃飯的感覺。

紅燒肉，油而不膩；魚香肉絲，酸鮮可口；青椒土豆絲，脆爽清口。

三個菜都十分下飯。

程默連著添了三碗米飯。

最后，一邊喝著溫熱的豬肝菠菜湯，一邊聽老媽講話。

余紅梅的嘴始終沒怎么停過。

程勇不怎么說話。

他只是偶爾附和老婆幾句，埋頭把老婆、兒子不吃的，偏肥的紅燒肉挑出來，滿意地吃下去。

沒吃完的東西，叫服務員打包。

程勇提著帶走。

余紅梅先是和兒子聊了下高考，又聊了些自己學校的事情。

但始終心不在焉。

在送兒子回酒店的路上，余紅梅終于憋不住了，數次欲言又止后開口道：“你——你們班是不是有個同學叫夏蓉。”

“是，怎么了？”

“我記得她是你一個班的，還真是——”余紅梅感慨道：“那個小姑娘真可憐。她爸媽在校門口都能吵起來。她爸真……”

“別人的家事。”程勇開口打斷。

余紅梅悻悻然地閉了嘴，最后忍不住說了一句：“她是不是就是每次比你高一名的女生。”

“對。”

良久，余紅梅沒再說話，只嘆息了一聲。

程默沒有問，也不好奇。

這是“別人的家事”。

他回到酒店，已經1點14分了。他躺下睡覺了。周華要復習數學，所以房間很亮。

程默把校服外套蓋在眼睛上，掙扎了十分鐘左右才睡著。

下午3：00，數學考試準時開考。

考語文，程默還能有點感覺。考數學，他毫無心理波動。花了35分鐘，寫完了整張試卷。

再花15分鐘檢查完兩遍。

整場數學考試就和他沒什么關系了。

好在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可以看窗外的風景，還不被當作“作弊”。

大概是4點12分，下雨了。

好多考生朝外頭看了一眼，繼續做題去了。

雨越下越大，水滴砸下來，“啪嗒啪嗒”地響。外面變得水蒙蒙的，大榕樹的葉子耷拉下來，太陽花也被雨滴打得一抖一抖，風涼涼的吹進來。

偶爾，傳來打噴嚏的聲音。

下午5：00，鈴聲“叮——”地在好多考生耳邊炸響。

很多人都沒答完，還剩下很多沒答完。

“舉起右手！”監考老師大喊一聲。

所有人都下意識把右手舉起來，那些還在答題的考生也停筆了。可憐的哭聲再次傳來，好像更悲傷了些。

夢想破碎的哭聲，很悲傷。

雨聲很大，顯得哭聲沒那么吵了。

程默從考場出來，視線穿過雨簾看見有個少女站在大榕樹下，一動不動的。

他仔細一看，是夏蓉。

她撐著傘，在雨中站了很久。

程默等了很久，等到人群快散盡了，她還沒走。

他撐著大紅傘走過去。

“你——還好嗎？”

“這次數學，你覺得難嗎？”夏蓉輕聲問著，低垂著杏眸，滾燙的眼淚順著冰涼的臉頰落下。

好難……數學怎么會考得這樣難……

程默感嘆道：“他媽的，沒寫過這么難的。實話說，我感覺這次大家都考不好。我135都上不了。”

“就是就是！真的好難。”

聽到程默這樣說，夏蓉的心情好了很多，抬手抹掉眼淚。

程默是夏蓉見過的最聰明的人。

她從來都沒見過程默的數學低于140分。這次，就是題出得太難了。連程默都難上135分。

夏蓉不停地勸慰自己，小心翼翼地問：“你選擇題最后一道，是選A嗎？”

程默停了一秒，回憶了一下，回想起自己選的D。他看著她的眼睛，篤定地回答：“對，我也選的A。”

“那你填空題最后一道填出來了嗎？你填的什么？”

“你填的什么？”

程默反問道。

他得知道她填的什么，才能回答。

“我寫的-2，你是-2嗎？”

程默好似欣喜地回答：“是！我也是。我們一樣，一定是對的。”

他填空題最后一道填的是-2或0。夏蓉錯了，她少算了一個答案。

“嗯！”

“不過，考完試最好不要對答案。”

“我害怕——”夏蓉抬起頭，紅著眼眶，對他說：“我真的很害怕。所以，才那么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

片刻后，程默說：“考完，你在大榕樹下等我。我和你對。”

“嗯。”

程默看著她的眼睛，哭紅了的眼睛，道：“記住，你只能找我對答案。”

“為什么？”

“因為，我們是并列第一。”

“也是哦，別人沒有我們聰明。他們都太傻了。他們都沒你聰明。”

“對，你要相信我的答案。”

“嗯。”

只有被拆穿的謊言才是謊言。

沒被拆穿的謊言，是真相。

從考場出來，無論誰問程默，他都一個答案。

“操！數學真他媽難。”

“全重山市，沒幾個數學比我強的。”

這個答案，會讓聽的人心里好受，就行了。

真相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