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三從來沒有下過690分。我這次只考了683分。我考不上京大了。[表情包：大哭]”

發送時間：昨天下午18：17分。

“楊老師勸我復讀一年。他說我復讀一年一定可以考上京大的。讀高三好累啊，但是考不上京大，我不甘心。明明之前都沒問題的。”

發送時間：昨天晚上22：18分。

“你在嗎？”

發送時間：凌晨1點27分。

“你可以陪我下五子棋嗎？你在嗎？”

發送時間：凌晨3點27分。

“你可以理理我嗎？我不和你絕交了，理理我好嗎？”

“我媽媽也不回家了，我好害怕啊。”

“理理我吧……你也覺得我沒考好，很沒用嗎？我真的很努力了……”

發送時間：凌晨5點12分。

“我沒事。剛才，只是我多愁善感一下。”

發送時間：凌晨5點41分。

“你怎么了？我有一點點擔心你。”

“我好害怕你突然不見了。”

程默看完十幾條信息，把手機免打擾設置關了。他輕輕嘆息一聲，回復她。

“沒事，我在。”

黑暗中，手機震顫一下。

“滴滴！”

“咳咳！咳咳！”

這是QQ提示音。

會不會是程默回她信息了？

從昨天下午開始，好多同學給她發信息。他們都是來問她考多少分的。

明明都不熟，還來問成績。

他們只是想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想知道她是不是考差了……

夏蓉蜷縮在床角，淚水滾落。她忙把手機抓過來，看見程默回她信息了，哭得更厲害了。

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是習慣了忍耐。

她哭沒有任何聲音。

只是不停淚流。

她顫抖著手，點開程默的頭像。

明明已經到了早上，但是房間依舊一片黑暗。窗簾死死的把陽光擋住了。空氣是冰涼的，每一次呼吸都是為了活下去而已。

一點都不快樂。

仔細想想，真的好荒唐啊。

昨天上午，爸爸提起二審上訴了。因為，爸爸找人查到媽媽和那個叔叔的事情了。

具體媽媽和那個叔叔到底什么關系，到哪一步，夏蓉也不清楚。

媽媽以為是她說出去的。

回家扇了她一巴掌。

爸爸一直沒回來，給她打了個電話，叫她留意她媽媽的風吹草動，有任何消息告訴他。

可笑的是，媽媽也是這樣說的。

他們其實都不相信她。

不被父母信任的孩子，擠在財產糾紛中的兩面間諜，孤僻膽小到不敢交朋友的人，是她，是她夏蓉啊。

夏蓉知道，自己身上唯一剩下的就是成績光環了。

她除了是夏蓉，還是年級第一。

還是，博藝中學歷史上最可能考上京大的人。

這是她好努力，特別特別努力才做到的。

不是每個人都像程默那樣聰明！

到最后，到最后努力也背叛了她啊……

程默的消息出現在淚眼朦朧的夏蓉眼里了。在黑暗中，唯一亮著的東西。

程默剛發信息，沒兩秒，就收到了她的回復。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考得很差？你想復讀嗎？”

她是一晚上沒睡嗎？

她應該是一晚上都沒睡，直到現在一直沒睡。

這時候，服務員端著清湯米線走過來，把米線擺在他桌前。程默一邊吃米線，一邊單手按手機按鍵回復她。

“我不這樣覺得。”

沒等到她的回復，程默繼續給她信息。

“我也考了683分。”

其實，程默沒想到，他隨口編的成績居然和夏蓉考得一樣。

一個班出現高考同分，真的好巧。

看到程默也考了683分，夏蓉不禁笑了一下，眉睫顫落淚珠，和他聊起QQ來。

“你想復讀一年考京大嗎？”

“不想。”

“那你去哪里讀大學？”

“杭城，折大，讀數學。”

“你大學還想學數學，看來你真的很喜歡數學。我猜也是。我可能要去復讀了……”

程默認真編輯了一段長信息勸她。

在他看來，以她的分數能報的大學都很好，沒必要糾結綜合排名最高的學校。這時候，選好專業更加重要。

復讀一年就一定能考好嗎？

夏蓉的知識掌握水平已經沒有提升空間了。

整個高三，她都在695分附近打轉。

高考考出683分來，是心態問題，復讀壓力大。到時候，她就能正常發揮了嗎？

不一定。

復讀，很有風險。

“683分真的不低了。”

“這個分數段能選擇的學校和專業非常多，而且都是頂尖水平。復讀一年的風險遠比你想象的大。”

“心態壓力是最大的未知數，你現在覺得遺憾，但復讀過程中累積的焦慮只會更重。”

“因心態不穩，導致再次失手的風險很高。”

“與其把未來賭在一個不確定的結果上，不如現在就用好這個分數，選一個真正感興趣、前景好的專業和平臺。你能現在能去學校，平臺已經足夠高了。”

“關鍵看你怎么利用。”

夏蓉雙手拿著手機，蓋著粉紅色的小被子，蹲坐在墻和床相貼的角落。

她看著程默的信息一條，又一條的跳出來。

看著，看著，她忽然覺得:

程默像一個成熟的大人了。

他已經接受了自己長大的現實了。他就不慌張嗎？

明明之前大家的世界都只有成績和排名。

她不喜歡成績，也不喜歡排名。很累……

考京大是為了什么？

是為了讓別人覺得她厲害，是為了讓他爸媽覺得生她生得對，是為了讓自己看著光鮮一點。

別的就沒了。

夏蓉呆呆地看著程默給她發的信息，安靜的呼吸，目光逐漸落在“專業”二字上。

專業？

以后要讀什么專業，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她只想把分數考高。

老師和學校也沒講過專業的事。

他們都只說把分數考高就好……

程默想好他以后要學數學，也要報數學專業。可我呢？

我不復讀，要報什么專業呢？

如果我告訴他，我原來沒想過專業的事情，我原來只想過考高分。

他會覺得我像一個分數機器人吧。

機器人……

忽然，夏蓉的心里升起一個強烈的渴望，一個清晰明確的夢想，一個不是為了討好他人的愿望。

她按動手機鍵盤，敲下一句話，按動“紙飛機”形狀的信息發送鍵。

她的愿望乘著紙飛機，飛到了程默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