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給周校長的講話配著激昂的純音樂，在操場來回穿梭回蕩，讓周圍的人根本不清他們在說什么。

隊伍前面的楊勝紅看見兩個別班的學生過來，不知道搞什么，拿著保溫杯走過來。

見狀，曾志英拉著兄弟走了。

邢露和之前的人不一樣，一是漂亮得多，二是她是1班的。

1班扛起了七中理科生升學率，班主任楊勝紅是出了名的認死理。

雖然不認識的人走了，但是邢露依舊覺得堵心。

從小到大，她最討厭喜歡她不說的人。

給她表白的人，可以拒絕。

但是，那些不說的人，即便她表現得再冷淡，也沒有用。他們依舊會靠過來……找她說一些“奇怪”的話。

這種場景，文馨已經見怪不怪了。

她輕拍邢露的屁股，嬌聲說：“又來一個選秀都選不上的炮灰。程默，也只是一個冷宮答應。只有我文馨，才是東宮皇后！”

“只有我文馨，能拍露露的屁股！”

“你也不能，誰都不能！”

“那你拍回來。”說著，文馨轉過身，背對著邢露，大有一副任她拍的態度。

邢露抬起手又放下，又抬起，再放下，無奈地笑道：“我下不了手。你以后不能拍我的屁股了，再拍，我就生氣了！”

“最后一次，再也不拍了。”

“你上次也是這么說的——”邢露嘟嘴道。

“我真的遇得到你！”

……

邢露和文馨玩鬧起來，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在回蕩著勵志激昂背景樂的操場上，像兩個小學生似的玩笑著。

她們的眼里好像沒有壓力似的。

可是沒多久，笑聲停了，念誦單詞的聲音響起。

在這么吵的環境下背單詞，很難受，但她們不敢停下來，不敢休息。

停下來不學，停下來休息，會很害怕。

不知有多少人和她們一樣，被恐懼鞭打著，不得不學習。

主席臺上，周校長念完了開場詞。

曾志紅的二叔，高三年級主任曾軍走上主席臺，表情嚴肅地總結完期中考試，喜洋洋地說：

“請以下同學上來領獎。”

“總分第一：文科，宋霧眠，651分！”

“文科，語文第一，宋霧眠；數學第一；蕭云葉；英語第一；文綜第一：周詩。”

“總分第一：理科，夏蓉，691分！”

“理科，語文第一，夏蓉；數學第一，程默；英語第一，程默；理綜第一：夏蓉。”

六位同學走上主席臺。

文科的四位同學站在曾軍左側。

理科的兩位同學，夏蓉和程默站在主席臺右側。

他們站在主席臺上，作為應試的成功者，俯瞰著下面的人。

站在上面，可以看見下面有一片人仰視著自己。

一個戴紅框眼鏡的女老師走上講臺，把獎狀一張張的發下去，然后讓他們拿著獎狀站在曾主任的后面。

夏蓉手上拿著總分第一、語文第一和理綜第一的三張獎狀。

她身邊，程默拿著數學第一、英語第一的兩張獎狀。

他們站在一起，在縱目睽睽下，合理的靠的那樣近。所有人都看著他們。

一個俊秀的少年，一個美麗的少女，都是青年才俊。

楊勝紅覺得“如果程默和夏蓉不在高中談戀愛的話，會很合適，很般配”。

程默覺得站在上面舉著獎狀，扮一個“讀書人上人”的形象，很無聊。

他放下獎狀，隨意地站著。

“你怎么放下了？手酸太酸，舉不動了？”夏蓉往程默身邊靠了一點，說：“我的手也好酸啊。”

“那就放下。”

“但是這么多人看著。而且，老師叫舉的。”夏蓉見程默沒有理她，手酸脹得難受，輕聲說：“我手好酸啊，好想放下啊。”

“那你放下。”

程默看著夏蓉的眼睛，看著她微紅的臉頰，說：“累了，放下，很合理。”

“嗯。”

夏蓉放下獎狀，好似卸下了枷鎖，輕松地笑了，好像刺猬躺在草地上露出柔軟的肚皮。

可是，帶紅框眼鏡的中年女老師走上主席臺，壓低聲音，對他倆說：“舉起來。放下不好看。”

“好的。”

夏蓉漲紅了臉，提線木偶似的把獎狀舉起來，像披著高分皮的稻草人。

程默俯視著中年女老師，沒說話。

“我叫你舉起來!”女老師的聲音變得尖利了，瞪著程默，好像他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挑戰了自己的權威。

“不想舉。”

女老師抱臂看著他，陰陽怪氣地說：“你不想舉，就下去吧。”

程默輕快地走下主席臺。

聽她把話說完，是他給一線教師的面子。

看他真走了下去，女老師的火氣瞬間被澆滅了，局促地站在原地，看臺下好多人，慌忙地走下主席臺。

她想把走掉的學生叫回來，卻怎么也開不了口。

夏蓉舉著獎狀，目光追尋程默離去。他的背影，就像一道自由的風景。

我也好想和他一樣，從這個地方下去。

站在這里，真的好累。

第一，考給家長看，考給老師看，考給同學看。

好累……

不對，我這樣是理智的表現，我才是對的。

程默這種就是耍小孩子脾氣。

他這樣是脆弱的表現。

一個真正優秀的人應該時時刻刻理智。這樣才是對的，我才是對的。

我這么累，理智這么難，一定是對的！

夏蓉找到了說服自己理由，騙自己的理由，挺直背，被眾人仰視。

年級主任曾軍深情并茂地念著稿子，把自己念得感動了，念完稿還講了二十分鐘。

夏蓉把獎狀舉了半個多小時，雙臂麻木，全靠意志力撐著。

曾軍拿著話筒，對夏蓉說：“接著，由夏蓉同學作為優秀學生代表發言。”

夏蓉強撐著精神，接過話題，拿出慷慨地念起來。

這是她從網上隨便抄來的，自己寫浪費時間。

她一邊念稿，一邊尋找著程默的身影。

想知道“他是否在臺下仰望著自己”。

夏蓉找了好久，念錯了好幾個詞，都沒找到程默。

沒看見他仰視自己，沒在操場上看見程默，夏蓉有種不適的感覺。

難道他一點都不在意這些？他肯定在意，只不過逃避罷了。成績榮耀，所有學生都渴望，他不可能不渴望。

程默走過桃花樹下。

風吻過臉頰，很涼爽。

他順手把獎狀丟進垃圾桶。

獎狀，礙手。

他走回空蕩蕩的教學樓，回到空蕩蕩的教室。坐到教室右后角，拿出草稿紙繼續做不變子空間猜想。

窗外飄起絲絲細雨，濕漉漉的風舒服地吹進來。

程默寫了一會兒證明，看了會兒雨，周圍安靜，內心平靜。

朦朧細雨把操場上的人密密的織起來，但他們都不覺得雨冷，只覺得又熱又粘膩。

廣播放起了激昂的《我的未來不是夢》。

音樂比程默記憶中還要震天響。

灰色的云壓過了太陽，少年們看向主席臺上的夏蓉。

她好像耀眼的太陽，光芒萬丈！

前途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