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站在主席臺中央，拿著話筒，用沙啞的聲音向后人講述他年輕時的故事。

講一些老同志，一些永遠年輕的伙伴。

數千人安靜的聽老人講述歷史，風聲不止。

很難不熱淚盈眶，很難不心臟滾燙，這就是信念的力量。一萬年過去依舊一樣。

聊起團旗的時候，老人是很驕傲的。

他們現在軍訓臨時編成的團，也有團旗，這面團旗曾經插在711高地上。

與有榮焉。

程默抬起頭，越過黑夜，看到人類群星閃耀。

好多年后，他都記得那天晚上，清晰的記得那天晚上。隔了好遠，都記得老人的眼神，隔了好多年都忘不掉的眼神。

那天后，拉練回來的人有些不一樣了。

精氣神更足了。

夏蓉一直覺得活著沒什么意思，很無聊。那天晚上后，她被一股強有力的精神振奮了。

她忽然覺得生命格外有意義。

她的耳畔突然響起了一些從前聽過的，記在心里，卻忘記的話。

“其實你面前有一條通往未來的路，值得你活下去。”

“那兒很美好。”

“你站在一列雄壯的隊伍里。邁著大步，高唱著戰歌。去改變整個世界！”

“再往前，就是更有意義的生活。”

“沮喪嗎？”

“那不過是小布爾喬亞的無病呻吟！”

那天晚上，烈烈太陽在夜晚出現了，曬在疲倦的少女身上，讓她一下子就不冷了。可以，繼續走路了。

為了讓世間變得更加美好，所以，勇敢的活下去。熱愛世界吧。

有無數志同道合的人，在身旁，就像奔跑時那樣。

拉練那天，他們總共跑了40公里。

9點，隊伍帶回解散了。

程默打熱水的時候，又碰到夏蓉了。她好像和從前不一樣了，說不上哪里不一樣，就是有些不一樣了。

夏蓉的眼睛亮亮的。

一看見他，就笑了起來。

打完熱水走回寢室樓，會順路走一段。夏蓉走到他身邊，絮叨著她的想法。

“程默，你說人工智能會是科技發展的未來嗎？就像電影里演的那樣？”

“會。”

“那——你說，可以做出來幫人分析問題，和人交流的，以大數據為支撐的大語言模型AI嗎？”

“我就想做大語言模型，這種可以輔助人類完成腦力活動的AI。你說未來，我能做出來嗎?”

“一定可以。”

夏蓉繞到他眼前，仰頭看著他，用瑩瑩閃動的杏眼注視著他，問：“你怎么對我這樣有信心啊？我都不保證的，我又不是第一名。”

“因為，我從未來而來。”少年注視著她的眼睛，擲地有聲。

浪漫就在眼前，就在身邊，就是他的謊言。

她不信他從未來而來。

沒有人，可以穿越時空。如果相信他可以穿越時空，夏蓉想：

他一定為我而來。

風吹動了梧桐樹葉，蟬鳴不止，螢火蟲停在他們身邊，就好像繁星落在眼前。

18歲的程默對18歲的夏蓉說：“我相信你。”

18歲的夏蓉問：“為什么相信我？”

“因為，我愿意相信你。”

夏蓉對他說：“死生契闊，與子成說。這句話不是用來形容情侶的，是用來形容朋友的。送給你。”

“文化人，就是有文化。”程默笑著說了句廢話，然后對她說：“我記得下半句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也是寫友情的。送給你。”

夜空下，夏蓉大聲說：

“好的!以后，我們要會讓世界變得不一樣！”

“讓世界因我們的存在，變得更加美好!”

少年感慨了一句：“我感覺，你現在這樣，就挺美好的。”

“我一直都很美好。”

……

高二，學了磁場，也學了電場。

一天下午，夏蓉好高興的找程默說話。

她說：

“程默！程默！你聽我說，我發現了永動機的制作方法。永動機是可以實現的。”

“我們先給模型抽真空，把摩擦去掉，然后造一個環形的磁場，然后再套一圈電場。把電子從開口打進去，就可以一直轉了。你看，你看嘛。”

“你看我畫的設計圖，看看嘛。我是不是很厲害？”

他說：“你不要搞這些浪費時間的東西。要能解決早解決了，輪不到我們這種高中生。”

“你看一眼嘛！”

“大小姐，你好任性啊。今天作業好多，我沒空陪你玩。”

……

反正那是高中的事了。

她記不清了。只記得那時候挺難過的。因為，原本夏蓉以為他會懂她。

他早就忘了，轉眼就忘了。

軍訓過得很快，日子也過得昂揚。早上5點的軍號過兩天也習慣了，夜貓子都能在10點前入睡了。

站軍姿時，人人都會熟練的發呆了。

程默帶來的拌飯醬和涪陵榨菜一日日的分干凈了。

熱久了，心靜下來，自然涼了。

軍訓的活動好多，不單調。有教滅火，有教逃生，還有教匍匐前進。滅火就學會開滅火器就行。

逃生就是身上綁上繩索，從八層樓往下跳。

匍匐前進的時候，需要注意不要把屁股撅太高。

《強軍戰歌》人人都能響亮的歌唱了。

還有內務大賽，每個連隊出一個人比賽在10分鐘內疊豆腐塊。九連派的是程默。

以程默為寢室長的28號寢，緊緊團結在他身邊，豆腐塊疊得那叫一個標準。

地也拖得锃亮，能直接當床睡的干凈。

天天拿流動紅旗。

為了讓程默好好準備內務大賽，九連連長李林專門給他批了半天假，讓他在寢室苦練疊豆腐塊。

內務大賽在下午舉行，程默疊了一上午的豆腐塊。

比賽前，他已經連續疊了73次豆腐塊了，人都疊麻木了，機械了。

來自21個連隊的21位選手站得筆直，每個人身邊都有一床鋪開的軍綠色的被子。

團長站在主席臺上，身后國旗隨風飄揚。

一聲槍響。

“嘣！”

比賽開始了。

程默單膝下跪，表情嚴肅，神情專注的拿起那床剛被徹底攤平、揉散的軍被。

手掌用力迅猛地將被子三對折，如熨斗般把鼓脹的地方壓平。

被子的邊角被雕琢成方方正正的樣子。一個完美的豆腐塊逐漸成型，就和大理石雕出來的一樣。

計時器的指針剛剛跳過“04：54”。

完成！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的身體比意識更快一步，猛地直起身，以一個標準的軍姿立正，胸膛挺起，目光沉靜地看向主席臺。

九連程默是第一個完成。

積10分。

見狀，李林壓下上翹的嘴角，得意地看了旁邊的八連長，仿佛在說“看我們九連”。

九連的人也得意極了。

默哥穩健極了。

很順利的，程默按計劃領了“內務第一名——九連程默”的獎狀回來了，腳步輕快，笑得熱烈而張揚。

他一回來，李林就把獎狀拿走了。

然后，李林拿著獎狀，走到其他教官面前，不經意地讓兄弟們看一眼他連隊的獎狀，那叫一個春風得意。

比他自己拿了獎還高興。

接下來，團長總結發言，大家都盤腿坐好。程默坐在人群中間，笑得陽光明媚。

十七年前，他是內務第一。

十七年后，他還是內務第一！

得意！

晚飯的時候，李林給程默找了只鹵雞腿來，說給他補補。程默吃得相當干凈，啃得雞腿骨頭發亮。

這是他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雞腿。

晚上，有軍訓文藝匯演。

好多節目，有唱歌，跳舞，還有小品。對程默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夏蓉的節目。

她說她也有節目，但沒告訴他是什么。

程默很想知道，但沒有問她，只是默默等著。

星星圍在月亮身邊，把光亮灑在地上，陪他一起等。

“接下來，有請六連的夏蓉同學為我們帶來《夜空中最亮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