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露也拿幾片薯片吃。

他們站在樹蔭下，不算太熱。

“你轉自動檔吧。”程默發自內心地建議道。

“可是，我都練了這么久手動檔了。不是白練了嘛——”

邢露委屈地嘟起紅唇。

“你看我也沒覺得白交了。練自動擋。不然，你考不下來駕照。”

“那——你等我考一場科目二，要是考過了，我就還練手動檔，要是沒考過，我就改練自動檔。”

“好。”

果不其然，邢露最后沒有考過科目二。

對此，程默有些惋惜，但不多。

教邢露開車，太折磨了。

比讓棋給夏蓉累多了。

他寧可陪夏蓉下一晚上無聊的五子棋，也不想坐在邢露的車上感受緩慢的“速度與激情”。

前者只是浪費點時間。

后者，真可能死。

那段時間，一看見邢露，程默就腦仁疼。

他是7月底拿到駕照的。

拿到駕照后，一般就開車去買菜。雖然也就幾百米，但38°左右的天氣，走路去太熱了。

買完菜，就開車回家做飯。

家里廚房沒安空調，程默每次做飯都要把客廳空調打開，溫度定到16°，模式調成制冷。

過兩個小時，再去做飯。

不然，廚房真的熱死個人。

爸媽不在家，中午一個人的話，程默就炒盤小菜，簡單對付一下。要實在懶得做，就煮面條。

煮面條簡單。

煎兩個荷包蛋，加一把脆嫩空心菜進去，調好湯底就行了。湯底要鮮美，最重要的就是放一大勺豬油進去。

油不夠，不夠香。

然后加一勺辣椒面，一勺蒜蓉、一勺生抽、一把蔥花、一把炒過的花生米進去。

不要忘記放蠔油和鹽。

蠔油提鮮。

面放到鍋里面煮，加三次冷水，等三次水沸騰也就好了。撈出面條，舀兩勺面湯出來把調料重開，就能吃了。

簡簡單單，又一餐。

程默個人喜歡煮雞蛋細面，那個香一點。

錄取通知書到的時候，程默正坐在客廳吃煮好的面條。郵政把錄取通知書送到他家里，裝在一個很大的信封里。

他按亮手機屏幕，看了時間。

2009年7月31日11：47分。

他拆開信封。

信封里有很多東西。

一個紅皮硬底的錄取通知書，一本新生入學指南，一只贈品鋼筆，一個贈品筆記本，一個啟真湖書簽。

書簽是啟真湖一角——幾筆水墨畫成的垂柳臨岸搖曳，遠處是湖心亭。

夏天湖心亭蚊子多。

而且，那地方，情侶多。

程默眉宇舒展，笑了。

原來在折大讀博的時候，他夜跑喜歡繞著啟真湖跑。

當時，他總在想：

能有一個姑娘能和他一起繞著啟真湖夜跑就好了。

她跑不動了，他就拉著她的手，沿著湖邊，慢慢走一走，看如水的月光灑下來，看波光粼粼的湖面。

程默吃完面，還覺得餓，就把早上買回家，放在冰箱里冰了3個小時的黑美人西瓜，吃了半個。

再安逸的躺在床上睡午覺。

又是美好的一天。

邢露也覺得7月31日很美好。

因為，她收到了杭城舞蹈學院的錄取通知書。

她很高興，這封錄取通知書，就像是命運給她和程默的紅線一樣。所以，她高興。

她想：

要是有一天，我能收到程默的情書就好了——

那樣，我一定會高興到飛起來的——

7月31日那天，夏蓉也收到了她的錄取通知書。

折大的錄取通知書。

折大在杭城。

杭城距離重山有1591公里，千里之外。

要不要去上大學？

要不要去復讀呢？

復讀的話，放假回家，回哪里？

上大學的話，學費怎么交呢？

可能是父母剛離婚的緣故。母親總讓我找父親要錢，我開不了口。我身上還有父親給我的兩萬。

但是，母親不知道。

母親總要盯著我打電話，給父親打電話要錢。

父親以為我貪得無厭吧……

父親說：“你怎么和你媽一樣。”

但是，我能怎么說呢？我不好開口說我被盯著，我說不出口。因為，我和父親不是很熟了。

掛了電話，母親說：“你向著你爸那頭是吧——”

復讀的話，學費和生活費全免。

但是，學校要求父母去學校簽合同。我不可以自己去學校。我找母親，母親讓我找父親。

我找父親，父親說他沒空，叫我去找母親。

所以，還是去上大學吧，上大學就可以離開了……

留在重山，做一個多余的人，太可笑了。

錢的話，可以自己賺。

夏蓉算過，折大的學費不貴。本科學費4800元/年，住宿費800元/年。

父親給她的兩萬，夠花一年多了。

雖然，其實，她自己也有錢。博藝中學為了留住高分學生，會按成績，給予相當豐厚的獎勵。

她是三年的年級第一，拿到了最高額度的獎勵。

拿到的錢，都給母親了，從來沒有花過。但到最后，這筆錢作為他們離婚糾紛的財產分割掉了。

這筆錢，她不想提，不知道怎么提。

大概有8萬。

這錢，程默也有。他是第二名，少一點，三年也就只有5萬。

有時候，只是偶爾的時候，夏蓉會想：

他們愛我嗎？

或許吧——比起他們自己，我算什么呢？

人最愛的人，都是自己。誰不自私，這個世界上每一個都自私。不自私的人會倒大霉。

夏蓉六歲的時候，爸媽剛來重山打工。

她留在云貴老家，給爺爺奶奶帶著。

她聽爸媽說，他們剛來重山的時候，為了省錢，睡在橋洞下面。打了幾年工，又借了親戚朋友好多錢，才開始做生意。

他們等到條件好了，才把她接來重山讀書，買了房子，遷了戶口。

小時候，她坐在土屋門檻上，遙望著藍藍的天空。

奶奶拿著煮熟的土雞蛋，要她吃，說：

“蓉蓉，多吃雞蛋，吃雞蛋變聰明。”

“奶奶，變聰明有什么用呢？”

“變聰明，讀書好，就能賺好多錢。以后，我們蓉蓉可以賺十個億。”

那時候，夏蓉不知道十個億有多少錢，但是她已經是一個聰明的小孩子了。和奶奶一起去趕集的時候，碰見幼兒園老師，老師都說她聰明。

夏蓉看著藍藍的天空，響亮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