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會在大學以后，再想談戀愛的事。”

程默沒有應聲。

他認為夏蓉前言不搭后語，說話完全沒有邏輯。

這種人說話，只是想表達而已，根本聽不進別人的回應。

所以，無需回應。

沒得到回應，夏蓉認為他被自己的話打擊到了，但懶得安慰他。拿著試卷離開座位，去語文成績好的人對答案。

語文考完，才11點30分，這時候還沒到中午吃飯時間。

收完答題卡，教室里熱鬧地對了8分鐘答案，班主任兼數學老師楊勝紅就拿著保溫杯，來看自習了。

好多學生拿著錯題本，聚到講臺上，把楊勝紅圍了個起來。

夏蓉拿著她昨天整理的壓軸題，排到人群后面。

任何學習的機會，她都不會錯過。

程默還在抄語文。

沒一會兒，可能是覺得問老師要排太久的隊，就有三三兩兩的女生來找程默問數學。

程默很高興有學生來問他題。

上《泛函分析》，他點學生回答問題，一問一個不吱聲。

下課，根本沒人來問他題。

絕大部分學生整本書都不會，能問的出什么問題。

剩下的一小部分學生，只是能考上九十分而已。

考上九十分又怎樣。

他們依舊不知道自己懂了什么，更不知道哪里不懂。又有誰會找老師答疑呢？

每一個泛函老師，都是把自己教的越來越明白。

學生都是稀里糊涂的考過了。

作為一個老師，程默不僅渴望自己能把科研做好，也很渴望能教會學生。

即便是簡單的高中數學。

昨天給邢露講過，程默有了經驗，講題的時候從不跳步，能多解釋一句就解釋一句。

絕大多數人，聽一遍就懂了。

悟性差的，他換第二種解題方法講，也能懂。

沒有抄語文，沒有復習，沒有去想不變子空間猜想，浪費時間幫他們學會數學，也挺好。

浪費的時間，才是時間。

程默聽到了很多聲“謝謝”。類似“你好聰明”、“你好厲害”的話也聽到許多。

關于數學，他已經很久沒聽到這樣的評價了。

旁人對他的評價都是“你做的這個方向，真的不容易”。

那個太難，這個簡單。

程默發(fā)覺，干簡單的也不錯。

邢露看著錯題本，在課桌上坐了很久，也悄悄的看了程默很久。

他一直被人圍著問數學，他自己也需要復習的……我可以自己想懂，我可以自己想明白。

邢露翻著錯題本，一道題一道題的看，沒多久就被卡住了。

她想了半節(jié)課，也沒想出來。

講臺上的老師被重重疊疊地圍著，像是被簇擁著的佛陀，像在普渡愚昧的信眾。

邢露拿著錯題本，走到人群最外面排隊。

但是，隊伍很久都沒有變過。

往里一看，原來是夏蓉在和楊老師聊壓軸題。等了十幾分鐘，楊老師把壓軸題講完了，夏蓉和老師談心來了。

她說：“馬上高考了，考試壓力好大。”

楊老師溫和地說：“高考，心態(tài)非常重要，你的心態(tài)要穩(wěn)住。以你的水平，只要正常發(fā)揮，能上京大。”

“老師，京大，我感覺不太夠得上。”

……

年級第一在和班主任談心，班主任在開導年級第一。

他們每次都會講很久。

排隊問題的同學漸漸散去了，只留下邢露還站在旁邊等著，她一邊看著錯題本，一邊等待。

程默說用心學就好了。

我要用心學數學！

秒針不停地轉動，時間好像點燃的香燭，一節(jié)一節(jié)地消失了。

下課鈴聲響了，到午飯時間了。

夏蓉跑回座位，拿了飯盒就沖出教室。

楊勝紅對等了很久的邢露說：“我一會要去錄試卷，實在沒空。你找同學問。”

“好的，謝謝老師。”邢露垂下眼眸。

教室里漸漸空了，邢露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著錯題本上把自己卡住的解析幾何大題第2問，鼻子一酸。

她很想哭，但是堅持住了沒哭。

哭沒有用處，哭了眼睛會腫，會變丑。

把這個題想出來，我再去吃飯。

課桌漸漸空了，每一個課桌上都壓著沉重的試卷和練習冊，零零散散地坐著幾個人。

有的人，一邊吃面包，一邊喝咖啡，一邊復習。

程默還被兩個學生圍著，講題。

他被問題的同學拖了14分鐘，才拿了飯盒，走出教室。

出教室最近的路就是從后門出，會經過邢露的座位。

她在他的必經之路上。

一定會被他看見。

程默看邢露一個小姑娘，不吃飯看數學，臉都急紅了的樣子，起了惻隱之心。經過她身邊，說：“先去吃飯，吃完飯，自己想一會兒還不會就來問我。”

“我不餓……”

“不餓，也去吃。”

“好的吧。”

邢露悻悻地眨眼，又瞅了幾眼題，確認自己已經把題目背下來了，拿出飯盒，朝他嫣然一笑：“我把題背下來了，可以一邊吃飯，一邊想。”

“你看，我用心吧。”

程默被她用一雙澄澈又明亮的桃花眼看著，感覺她像一個期待表揚的學生。眉目舒展地笑了一下，說：“不錯。”拿著飯盒走出教室。

邢露跟在后面。

先下樓梯，再經過種滿大榕樹的平臺，就是蜿蜒朝上的石梯，大概有百來階。

走過石階才到食堂。

石階兩側，青綠的楊柳條垂落著，被風拂動。

這個點，去吃飯的人都到了食堂，吃得快的還在洗碗。

所以，淺灰色的石階上，只走著兩個人，程默和邢露。

程默不著急吃飯，走得不急不緩。邢露不想跑步，又著急吃飯，快步走著。

他們的速度正好一致了。

邢露走在楊柳旁，距離他不近不遠的地方，伸手挽起一柳條，說：“現在，你有空給我講題嗎？我把題背下來了。”

說完，她垂下眼眸笑了。

她知道，這不過是一個找程默說話的借口。

她從沒有如此喜歡過數學。

數學這樣是純理性的東西，可以讓她的靠近顯得合理，沒有曖昧。

“把題目復述出來。”

邢露走到他身邊，距離半米的地方，輕聲說：“已知橢圓C的中心為直角坐標系xOy的原點，它一個頂點到兩個焦點的距離分別是7和1。第二問說若P為……”

“算出來的a和c是什么？”

“16和7。”

程默微微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在腦海里設未知數，算解析幾何第二問。

過了兩分鐘，他說：“T分兩種情況，當T不為2時，要分三種情況討論。你卡在哪一步。”

“算T。”

邢露感嘆道：“我明明把步驟都抄下來了，但怎么也算不出T。答案T為2，但是，我算出來是-1。”

“T算不出來？”程默看了她一眼，問：“你數學一般考幾分。”

“六十多分吧。”

高中數學滿分150分，程默高考數學只考了147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