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舞臺，沒有布景。

只是白亮的燈光照得少女的面容格外清晰。

夏蓉化了淡妝，穿了一身純白長裙，戴著星星手鏈，緩緩走到舞臺中央，美得好像月宮仙子臨凡。

她拿起話筒，緊張得心臟快要跳出來了。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和高中在國旗下發(fā)言不一樣，這與學習無關。站上臺，就是為了送他一個禮物。

她看向九連的方向。

隔了好遠，卻一眼看見了程默的眼睛。

心跳如鼓點般震耳欲聾。

他們越過人海，四目交匯，就像從前那樣。少年看著她，鼓勵的笑了，用力的鼓掌。

接著，雷鳴般的掌聲響起，給她鼓勵。

夏蓉鼓起勇氣，在好多好多人的見證下，對他說：“我想我們每個人都會遇見困難的時刻，也會遇見伙伴同行。”

“我也有這樣的時刻。”

“我很感激，我的生命里遇見了這樣一個人，他陪著我，讓我不再孤獨，也不再害怕悲傷。”

“接下來，我想把這首《夜空中最亮的星》，送給他。”

她站在臺上，目光盈盈閃動，看著他。

程默知道她是在說自己。

一時間，他只覺得時間變得很慢，很慢，慢到呼吸都靜止了。

悠揚的吉他響起，少女的歌唱響起。

這是程默一生中難以忘記的回憶。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聽清？”

“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獨和嘆息。”

程默知道，她在說“你是我的星星”。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記起？”

“那曾與我同行，消失在風里的聲音。”

塵封的記憶開啟。

程默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有一個女生曾出現(xiàn)在他的青春里。她一直都喋喋不休的講話。

“你記得嗎？”

“為什么我總要和你比成績？”

“因為，最開始，我們是朋友。從前的朋友啊——”

16歲的程默和16歲的夏蓉是同桌。

當時，班主任把第一和第二的座位安排在一起，好督促他們學習。

“你作業(yè)寫得好快啊。不準寫了。等等我嘛，程默，等等我！”

“哎呀，不要吵，作業(yè)那么多。你自己快寫。”

“不行，你不準寫得比我快！”

忽然，程默的耳邊似乎響起了夏蓉嬌蠻無理的聲音。他想起來，高二下學期。

夏蓉總是趴在課桌上哭。

他問她為什么，她也不說話。

為什么……為什么，他沒有再問，也沒有再找她說話。忘記了為什么了。當時，夏蓉給了他一封絕交信。

因為，他跟她吵壓軸題的答案。

他開個玩笑，笑她是“笨蛋”。

然后，她好認真的寫了一封三千多字的絕交信給他。那么多字，作業(yè)那么多。程默沒耐心看，直接扔了。

從此以后，她總躲著他。

他覺得她大小姐脾氣，好長好長時間沒和她說過話。

世界上的事那么多，身邊那么多人，她又如此不重要。這些事，漸漸忘記了。

直到如今。

“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越過謊言去相信你。”

她唱到這一句。

程默深吸一口氣，不自覺地站起來，看著她，忘記了呼吸。

夏蓉看著他，好像在歌唱，好像在告訴他“我的心”。

“每當我找不到存在的意義，每當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

“請照亮我前行。”

程默沒有意識到自己笑了，就像當初，他沒有意識到夏蓉走過來的時候，自己總會笑一樣。

他的眼神很溫柔。

一如當初。

當初，夏蓉把他的作業(yè)搶走了，不讓他寫，要他等等她。他只是看著她無奈的笑笑，溫柔的對她說：“好吧。我真拿你沒辦法。你這么霸道，只有我受得了了。”

所以，即便十幾年過去。

即便，他已經(jīng)把這些忘記了。

他也會關心她。

夏蓉和當初一樣單純啊。給他唱了一首歌，就像給他蓋了一個好朋友章。程默扶額笑了，微微低頭，像被她的幼稚逗笑了，好像教皇接過了權杖。

最亮的星星是他。

少女的嗓音很青澀，可唱得很真誠，眼睛瑩亮，動人心扉。

掌聲雷動。

自此，夏蓉一曲成名，被譽為09屆當之無愧的校花。

這首歌，似乎沒有改變他和她的關系，也沒有改變他和她的相處模式。但是，夏蓉又像原來那樣嬌蠻了。

她老是像一只蜜蜂一樣，不知道從哪里飛出來。

飛到程默身邊，嗡嗡的叫。

“程默，今天中午發(fā)的圣女果，我不喜歡吃，給你吃吧。免得浪費了。”

“程默！程默！我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見我變成一只大老虎了！”

“要是，我變成老虎，你還是我的朋友嗎？”

“你會怕嗎？”

“你現(xiàn)在也是只老虎，我也沒怕啊。”

“啊！你居然說我是母老虎。太過分了！我要和你絕交兩秒鐘。”

“好了，兩秒到了，我們又是朋友了。”

有時候，程默被她念得煩了，就跟她聊一會兒數(shù)學。夏蓉很認真，她好容易就像數(shù)學入了迷，安靜的坐在旁邊，不說話。

很可愛，好呆，真好哄啊。

和她相處了這么久，程默已經(jīng)掌握了哄大小姐開心的一百種方法。

他們盤坐在廣場地上，絮絮叨叨的說話。

光陰從指縫溜走了。

軍訓結束了。

軍訓結束的最后一天，伙食可豐盛了。吃完午飯后，就要登車離開基地了。最開始，大家都盼著軍訓早點結束。

到后來，大家都舍不得。

舍不得李林。

他們都知道，自此一別，以后再難相見。

有好多學生給李林送禮物，送零食，送飲料的。李林都沒收，所有教官都沒收，這樣違反紀律。

他們就給李林送手工制品。

不送太復雜的，送太復雜的，李林就不能收了。

有送紙星星的，有送千紙鶴的，有寫信的，還有送畫的。程默也送了，他給李林送了賀卡，里面有他的聯(lián)系方式。

如果未來，教官需要，他就在。

李林收下了。

即便，他知道收下這些要寫幾千字的檢查，也收下了。

李林才20歲。

他更像他們的哥哥。

舍不得。

想要留點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