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把之前打的第11題和第22題的草稿圈出來，放到桌角。

“你不出聲，我就當你默認了。”

“我們怎么可能都錯，等著叫我爸爸吧！做人要謙虛啦——”

夏蓉得意地瞅著他，又瞅著他的解題過程，嘴角不由翹起來。

然而，她的笑容逐漸僵住了，呢喃道：“你哪里錯了——看起來，你沒有錯唉。那我哪里錯了——”

夏蓉抽走程默罰抄的筆，把自己的解題過程寫給他看。

“你看，我哪里錯了？”

程默看著她，說：“我為什么要看你哪里錯了？”

“你看，我寫的也沒錯！”

他把筆拿回來，繼續(xù)抄語文，說：“你自己再讀讀題，限制不能取零，還有不能為負。”

“啊？啊！”

“完啦——我錯了……早知道不說了。”

夏蓉的臉紅得滴血了，頻繁眨眼，好像粉孔雀慌亂地開屏了。

如果遵守賭約，她有點想弒父。

忽地，她雙眸一亮，對他說：“夏容飄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公若不棄，容愿拜為義父。”

“我看過三國。”程默抬頭看著她。

她是中二少女吧。

挖空心思，搞這種的東西出來……

“那……”

“你先賒著。”程默笑了一下。為了讓學生不在課上睡著，程默很擅長開玩笑。

“怎么賒，這還能賒？”

“下輩子再說。”

夏蓉嫣然一笑，說：“我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你好吵。”

“你——你這樣說，我生氣了！拜拜！”夏蓉踢了一腳程默的桌角，扭頭走了，高馬尾一搖一晃。

程默沒管她，繼續(xù)抄他的語文，等安靜下來，就開始復習物理。

漸漸的教學樓披上了一層輕紗，染上橙黃，紅燙的太陽貼近遠方的山脈，緩緩墜落。

從教室窗外看過去，能看到無邊無際的紅云。

美麗的晚霞，總在某個晚自習猝不及防的出現(xiàn)。

教室里的晚霞比別的地方的，都美。程默調整了坐姿，一抬頭，就能看見落日融金。

時間悠閑地過去了，程默悠閑的學，學不完了。

學到晚上11點30分，他就睡覺了。只把高中物理全看了一遍。

考理綜的時候，程默把物理寫完。

化學、生物選擇題猜完。化學大題會寫物質的量守恒計算，生物大題會寫遺傳大題。

寫完還剩兩個小時，他用來抄語文。

最后一門英語就更簡單了，程默的雅思考了8.2，留學的時候實戰(zhàn)了兩年。

區(qū)區(qū)高三英語考試，他和直接看中文差不多。

比直接看中文還簡單。

寫完整張試卷，檢查完，他還有1個小時12分鐘抄語文。

考試結束的那個晚自習很喧鬧，高三（1）班原本有45人，但被布置成了1考場，課桌打亂了，放不下的書被堆到了教師辦公室。

晚上，走廊上全是來回抱書的學生。

教室里桌椅被人拖著，“咯吱咯吱”地摩擦地板，聲音酸牙。

程默坐到了教室右后角，空調旁邊，坐在窗邊。

原本的單人單桌，有了同桌。

他的同桌周華是個高胖白凈的男生，鼻梁上架著厚重的黑框眼鏡。

他的抽屜里藏著《斗破蒼穹》第二冊和《斗羅大陸》漫畫。

眼底有熬夜看網(wǎng)文留下的青黑。

周華的總分才四百左右，是全班倒數(shù)第二。

倒數(shù)第一是邢露。

但是，邢露是舞蹈特長生。她三百八十多的總分，只要藝考合格，能上本科。

周華走普通高考，離三本線還差一大截。

周華想過了，以他現(xiàn)在的分，能上民辦本科……

民辦本科的學費很貴。

他爸媽都是來重山市打工的，全家人擠在單間配套里。

為了讓他上這個私立中學，家里已經(jīng)沒有錢了。

他媽說：“你只要考上大學，學費，借也給你借出來！”

因為，他們認為，供出來一個金貴的大學生，可以改變全家的命運。

全家都指望靠一個人翻身……

高一高二，周華很努力的學，成績卻不停往下掉。

老師說他這是假努力，感動自己。

那什么是真努力？

像他這樣沒有天賦的人，努力也沒用。

所以，放棄吧……

晚自習時，其他都在學，周華拿出《斗破蒼穹》看。

程默坐在他旁邊抄語文罰抄。

他利用考其他科的時間抄語文，已經(jīng)抄滿了十五張紙，正反兩面，抄了7萬字左右，還有6萬字沒抄完。

今天抄完。

看自修的班主任楊勝紅來回巡視，先是把夏蓉的試卷要過來，改了她的選填。

夏蓉選填扣了8分。

然后，楊勝紅走到程默旁邊，看見周華在看閑書，眉頭皺緊。

周華這個學生，高三下學期就像變了一個人。

原來那么努力踏實的學生，怎么勸都不肯學，沉迷網(wǎng)文，已經(jīng)廢了……

楊勝紅沒管周華，輕敲程默的課桌：“數(shù)學試卷給我。”

程默一手拿筆抄寫，一手把試卷遞過去，沒有看他，說了聲“謝謝老師”。

掃了一眼程默的試卷，楊勝紅用力拍了程默的肩膀，咧嘴笑道：“你娃，不錯！這么難的選填都能全對！”

楊勝紅的聲音不小，好多人轉過來看他。

夏蓉早知道程默全對，趴到課桌上，微嘟紅唇，杏眼低垂。

邢露在看程默給他勾的筆記，桃花眼亮了一下。

周華好像沒聽到似的，繼續(xù)看《斗破蒼穹》。

楊勝紅當周華是個透明人，繼續(xù)和程默閑聊：“這次語文考得怎么樣？你的數(shù)學，我不擔心，關鍵是語文。”

“你要把語文提起來。”

“謝謝老師。”

“其實，你的語文也說得過去。但是，在高分段，實在是太低，太拉分了。上次月考，你語文91，夏蓉語文137，她語文一科就拉你46分。”

“你要抓緊學啊。”

“知道了。”

“你語文考上115分，華大京大任你挑。最后沖刺，你就沖刺一下你的語文。”

“好。”程默一邊配合，一邊抄語文罰抄。

見他在罰抄，抄了這么多，楊勝紅不由嘆息一聲，緩步離去。

沒走兩步，楊勝紅就折返回來，一把將周華正在看的《斗破蒼穹》抽走，俯視著他，說：“你再這樣，連民辦三本都讀不了！”

“讀不了就讀不了，”周華瞪著楊勝紅，“還給我！”

“讓你家長來要。”

“我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