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以后，夏蓉會成為一個合格的學者。

程默愿意花時間，陪一個學者劃著船從憂傷的深海靠岸。

假設，程默晚幾年遇見夏蓉，遇見以后的夏蓉。他一定會喜歡上她。可惜，他遇見了18歲的夏蓉。

就算他們在電梯里靠得那么近，他也不會想到任何有關愛情的東西。

她也不會。

每一天，夏蓉都希望能在校園里遇見程默。不是因為喜歡，是因為依賴。

可是，邢露喜歡程默，很喜歡的那種。

每一天，她走到教室，看向窗外的時候都會想到程默。高中，她總是看向窗外，因為程默坐在窗邊。

邢露呀，就愛掩耳盜鈴。

她假裝在看窗外的風景，其實在看坐在窗邊的少年。他就是她眼中的風景。

邢露想念著程默，想出了一個蹩腳的辦法。

馬上就是國慶了。國慶的時候，找借口，約程默出來。到時候，就可以和他說話了。

去哪里都好。如果，程默想回重山，就回重山。他想去天安門看升旗，就去看升旗。

去西湖，去看雷峰塔，去錢塘江，都很美好。

他要是哪里都不想去，那可以一起去吃好吃的東西。

邢露穿著水袖紅裙，從練功房出來。

月光披在她身上，美得和神仙妃子一樣。

月亮啊，真的好漂亮。

現在，程默是不是也在看月亮。如果，他也在看月亮，那我們看的是同一輪天上的月亮。

月光落在梧桐樹上，疏疏落落的灑下來，落在少年身上。

風吹葉動，是少女的心動，相思，化作斑斕光影在程默臉上移動。

邢露很想親一下他的側臉。

現在，月亮提前吻了他。

程默走在梧桐大道上，朝回寢室的方向走去，全然沒有覺察到少女對他的思念。

他看到男寢樓下坐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數學社的學長。

一個計算機系的學長。

林新。

林新耷拉著腦袋坐在男寢樓下的長凳上，用力地抽了兩口煙屁股，直到嘬不出煙味，低沉地罵了聲“操”，把煙屁股丟到地上，抬腳踩滅。

在他腳邊，散落著一堆煙屁股。

他又拿出根利群，點上，剛要抽上一口，發現視線暗了幾分。

有人站在他面前。

抬起頭一看，是程默，那個富家公子哥。

“學長，有空嗎？”

“當然。”林新讓開一邊座位，示意程默坐到他旁邊來。

程默看了一眼他的煙。

林新忙笑道：“你不抽？想也是。”他直接把煙放到掌心，用拇指按滅煙頭，像不覺得疼一樣。

要是往常，林新不會這樣反應。

至少，他不會在折大校園里這樣。

今天下午，租借他學生證的那家伙，不肯租了，再租就漲價。

加上房租水電，生活費。

錢不夠……抽完這包煙，都舍不得再買一包。

林新深吸一口氣，蹲下來，把地上的煙頭一個又一個撿起來，放到掌心。他一邊撿，一邊說：“怎么，也是來找學長幫寫作業的？”

“不是。”程默蹲下來，和他一起撿煙頭。

林新抬頭，盯著程默，臉上沒有表情，語氣平靜。

“找我什么事？”

“分布式事務場景下，數據一致性怎么做？”程默眼眸微垂，似乎在沉思。

聽到程默問技術上的問題，林新松了一口氣，肩膀肌肉放松下來。

還以為，他懷疑了。

這是后端數據庫的問題，程默不過大一，就能問出這么深的問題。折大果然臥虎藏龍。

林新自信地回答：“兩個方法。”

“第一種，用2PC/3PC協議。”

“通過協調者管理參與者執行提交/回滾，保證強一致，但你可能遇到同步阻塞和協調者單點問題。”

“第二，走柔性事務方向。”

“Try-Confirm-Cancel、Saga、本地消息表、可靠消息。核心是將大事務拆分為本地小事務，通過重試/補償異步達到最終一致，犧牲強一致換取可用性。”

“具體選型，要看根據業務對一致性的容忍度權衡性能和復雜度。”

……

林新一邊說，程默一邊微微點頭。

他說的，程默大體知道一些，但遠沒有林新知道的詳細。

林新見他真的在思考，沒有任何試探的意思，說：“你在做什么項目？要不，我幫你看看？”

“學長有空幫我看？”

程默表現得和大一新生一樣，“單純”地看著他，仔細地觀察林新的任何反應。

“一般人是沒空的。咱是老鄉，又是數學社的兄弟，你的忙，我肯定幫。”

林新原來擔心程默懷疑他。

聽到他聊技術上的問題，放下心來。

當然，林新不可能免費幫忙。他只是看起來“我對錢沒有興趣”。就像他看起來像折大計算機系大二的學生一樣。

牌子才能賣得出價。

有時候，不標價，才能賣出高價。

程默微微點頭，對他說:“行，我自己回去調一下。要調不出來只好麻煩學長了。”

“好。”

程默看了一眼寢室樓，示意他一路走回去。

按折大的慣例，理工科的男生都住13棟，從大一到大四，都住13棟。

林新跟在程默旁邊走了會兒。

快到寢室門口，林新一拍腦門，說:“我忘了，我東西落在一教了。我回去取，你先回去吧。”

“好。”程默好似隨意一問，“你住哪一棟？”

“哪一棟……就……那一棟，”林新視線朝旁邊的寢室樓望去，又微微偏移，把附近所有寢室樓都看了一遍。

程默說:“我知道，大二大三的學長都住那一棟，是11棟還是10棟。”

“11。”林新脫口而出，看著程默，習慣性地笑起來，皮笑肉不笑，往常俊秀的臉像一張貼在臉上的皮。

程默眼神清澈明亮，沒心沒肺的笑了。他像一個單純又好騙的富家公子哥，一個沒經歷世事的學生，大聲說:“11棟就在那，就在13棟旁邊。10棟就遠一些。”

說著，他指著10棟的方向，又指了指13棟的方向，說:“咱們的倆寢室樓隔得很近啊。”

“是。”林新看著程默，笑容逐漸消失。

程默沒管林新，自顧自的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