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頁面突然彈出QQ企鵝來，“滴滴”提示音和煙嗓“咳咳，咳咳”，打斷了程默的思路。

他皺眉，點開霧中月（夏蓉）的頭像，看到她發(fā)的消息。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華萊士，吃炸雞可樂？你可以陪我一起吃嗎？打擾你了。謝謝。”

程默叉掉QQ聊天框，看著寫到一半的“性質(zhì)12.1”證明，有些煩躁。

這段時間，他花了太多時間陪夏蓉下五子棋，拖慢了完成論文的時間。程默只能擠時間寫論文。

他不想陪夏蓉吃炸雞可樂。

他想寫論文。

但這段時間，夏蓉的情緒的確很不穩(wěn)定。

也不知道她具體遇見了什么事……

算了，把“性質(zhì)12.1”的證明寫完，就去陪她吃炸雞可樂吧。

紙質(zhì)版的證明已經(jīng)寫完了，敲進(jìn)去就行，很快。

程默回復(fù)夏蓉：“等我一會兒。”

夏蓉抱著粉兔子縮在床角，聽見手機(jī)抖了一下，趕忙拿過來看。看見程默答應(yīng)了，被淚水洗過的杏眸盈盈閃動著。

她就好像一只受驚的流浪貓，看見了甜甜的小面包。

她秒回信息。

“我先去華萊士等你。我家離華萊士比較遠(yuǎn)。我先出發(fā)等你。”

“好。”

程默回完信息，就把QQ退出登入。

他要避免自己在寫論文時被人打斷的可能。

他繼續(xù)聚精會神的敲論文。

敲完“性質(zhì)12.1”的證明，程默習(xí)慣性的檢查了一遍。

看到第四行“顯然，Nc(H)在B（H）上都是范數(shù)閉的”，這里，他眉頭縮緊。

這里，顯然嗎？

程默又想了會兒，沒想出來。

他最開始想的時候，應(yīng)該覺得這部分不難，沒必要證就用了“顯然”。

但他再看，覺得這一步不顯然，應(yīng)該證明一下。

“性質(zhì)12.1”的證明不夠完善，還要加入“Nc(H)在B（H）上都是范數(shù)閉的”的證明。

這個不難證，一會兒就能證出來。

程默坐在電腦前沉思。

他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

“為什么是范數(shù)閉的？”

房間漸漸昏暗了下來，影子沿著椅子緩緩轉(zhuǎn)圈。他的意識潛入無限維空間。感覺不到時間。

夏蓉坐在華萊士，安靜的等待。

半小時過去了。

他說了“等我一會兒”。

一小時過去了。

他說過“等我一會兒”，是我來早了。

又一個小時過去了。

服務(wù)員過來問她，需要點什么嗎？

她說：“我等一會兒再點，我等人。”

時間把太陽一點又一點吃掉了，外面的天徹底黑了。

夏蓉坐得腿都麻了。

她耷拉下腦袋，盈盈的杏眼濕漉漉的，像一只被遺棄的小白狗。

她忍不住拿手機(jī)給程默發(fā)消息。

可是，等了好久，也沒有等到程默的回復(fù)。

晚上9點27分，程默終于把“性質(zhì)12.1”的證明嚴(yán)謹(jǐn)?shù)膶懲炅恕?

叉掉Letax的瞬間，聽見了一聲雷響。

程默看向窗外。外面瓢潑大雨，電閃雷鳴。什么時候下雨打雷了，他都沒注意到。

他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眉宇舒展。

挺好，四個小時就想出來了。

程默關(guān)掉電腦，端著水杯走出房門接熱水。

“幺兒，你天天躲在房間打游戲。高考后要耍也不是這樣耍的。你適當(dāng)停一下……”余紅梅坐在沙發(fā)上，一邊吃葡萄，一邊看電視，一邊數(shù)落著兒子。

程默無意解釋，沒什么好說的，“嗯”了一聲回應(yīng)。

“以后，不能打游戲打到不吃飯。自己把晚飯熱了吃。”程勇皺眉說道。

聽見“晚飯”，程默感覺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

他端著把飯菜端進(jìn)微波爐里熱。

微波爐亮著黃光，“嗡嗡”地響。

忽然，程默瞳孔收縮，猛地想到了與夏蓉的約定。他趕忙放下水杯，回房間拿手機(jī)看QQ消息。

最近的一條是晚上8點27分發(fā)的。

“你還來嗎？”

發(fā)送時間：晚上6點14分。

“我等得好餓啊……”

發(fā)送時間：晚上7點01分。

“你叫我等你的！你人呢！你死了嗎！”

發(fā)送時間：晚上7點35分

“你在耍老子嗎！回消息！”

發(fā)送時間：晚上8點25分。

“給你五分鐘，你再不來，老子走了！”

“你沒來的話，老子再也不會和你說一句話！”

發(fā)送時間：晚上8點27分。

現(xiàn)在是晚上9點35分，華萊士都關(guān)門了。五分鐘早就過去了，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走了。

程默給她回了消息。

“抱歉，我有事忘了。”

過了十幾分鐘，雨下得越來越大。夏蓉還是沒回信息。雨不停的把窗戶洗了一遍，又一遍。

城市躲進(jìn)在水簾里，彩色的霓虹燈散著一圈又一圈的光暈。

程默聽著落雨的聲音，思緒飄散。

什么時候下雨的？

下午五點多沒下雨。

她出門的時候，帶傘了嗎？沒帶也沒事，那么多小店買傘，隨便買一把就行。

忽然，程默想到了一種可能，一種很小概率的可能。

或許，她一直在等我。

怕錯過我，所以不敢離開“華萊士”，等到暴雨落下。程默看了手機(jī)，發(fā)現(xiàn)她還沒回消息。

他穿著拖鞋，拿著兩把傘，要出門。

“這么大雨，出去干嘛？”程勇問。

“有人等我。”

說完，程默推門出去。

密密麻麻的雨滴砸下來，好像是天空壓抑不住悲傷，崩潰了，哭了。雨滴落在地上，濺起水花，打濕了少年的褲腿。

他小跑到華萊士門口。

她不會真的還在等我吧？四個多小時了。

華萊士開在車站旁邊，公交車和私家車不停從站臺駛過。黑夜像深海一樣，車燈像路過的小船。

光來了，又走了。

熱鬧了一會兒，又安靜了。

程默一路跑到華萊士門口。

華萊士門口的石階上，蹲著一個身影。華萊士招牌下突出的一片狹窄的塑料蓬邊緣，垂落雨簾。

潮濕的街道，只有她蹲著的地方是干燥的。

她蹲在，低低的埋著頭，程默看不清她的臉。

他試探性的說：“夏蓉？”

夏蓉哭得頭暈。

她緩緩抬起頭，透過雨簾，看到了程默。她不可置信的眨眼，眼眶濕潤了，轉(zhuǎn)過頭去不看他。

程默把傘遞過去，對她說：“對不起，我有事忘了。你看到我的消息了嗎？”

夏蓉的腿蹲麻了，踉蹌的站起來，倔強(qiáng)的瞪著程默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