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正好，有一張舞蹈演出的票。給文馨，她不要，她要宅家。所以，給你吧。”

邢露說著鼻子一酸，裝作困，打了個哈欠，雙眸濕潤了。

她說：“你有空就去，沒空就扔了。”

程默覺得糖很清甜，感覺小姑娘有心事。

他見過這種人，見過絲毫不愿意欠別人人情的人。這種人寧可自己吃虧，也要把人情還了，不然難受。

這種人和朋友吃飯，一定要AA，一瓶水都要A，一人5角。

程默認為邢露就是這樣的人，就是這種非要事事兩清的性格。

他溫聲說：“其實，沒必要計較得這么清楚。”

“不是——我不是——”邢露愣住了，恍惚間笑了，說：“你說得對。”

她沒想到程默會這樣想。

她的心意就像垃圾一樣被他隨手扔進垃圾桶里。

在程默面前，邢露什么都沒有表現出來。她云淡風輕地看著他，笑著說：“哎呀，我這個人最討厭欠別人的了。”

“你不想要，就扔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挺好的，多謝。”

“那以后——你給我講題的時候，要更耐心哦。”

“一定。”

程默拿著票，在她眼前搖了搖，表示喜歡她的禮物，徑直回到座位上。

邢露收回目光，坐在座位上發呆。

她還有一句話沒說出口。

“程默，到時候我也要上臺比賽，你要給我加油哦！”

其實，她作為選手只得到一張內部票。她騙文馨說沒有票。她叫爸媽別去，說去了增加她的比賽壓力，說去了會影響她發揮。

因為，她原來計劃在比賽中拿到一等獎。

到時候，穿著水袖紅裙，捧著獎杯，跟他表白。

后來，她知道程默有了女朋友。

所以，她要用這場表演，跟自己的青春愛戀，告別……

從此再無遺憾。

他來與不來，都無所謂。

曾經的邢露對于初戀的幻想，就是一場舞蹈表演，他坐在臺下看著她，她在臺上只為了跳給他看。

邢露雙手撐著欄桿，仰望著耀眼的太陽，雙眸被亮得難受。

她垂下眼眸，青絲隨風飄動。

忽地，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轉頭，目光撞上文馨燦爛溫暖的笑容。

“小露露，怎么感覺你不高興啊？”

“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看你心情不好，只好提前告訴你了。”

“你看！”文馨像變魔術似的，像獻寶似的，掏出一張重山市舞蹈大賽（青少年組）的門票，在邢露眼前晃，嬌聲說：“你看！老子從黃牛那搞的，小金庫都掏空了。我應援燈和橫幅都買好了！”

邢露的心臟漏了一拍，猛地抱著文馨，湊到她耳邊說：“我還是最喜歡文馨了？”

“你這話說的……你第二喜歡誰？從實招來！”

文馨揉著邢露的屁股，被她打了手背，才悻悻然地收手，玩笑道：“不會是程默吧？不是吧……啊，他配嗎？”

“哎呀！不要笑話我了嘛！”

邢露挽著文馨的手臂，被愧疚壓得喘不過氣來。像倒豆子似的，把所有事都說了出來。

文馨一邊聽，一邊拍著邢露的屁股嘆氣。

邢露的臉愈發紅了，一邊把瞞著文馨的事說出來，一邊嚴肅譴責了文馨的調戲。

聽完邢露的心路歷程后，文馨揉了揉邢露白嫩發燙的臉頰，柔聲說：“小露露，是他沒福氣。”

說著，文馨強拉著邢露走到程默課桌前，一把扯掉程默的筆。

“我后悔了，我要去看演出。你把票還……”

文馨說到一半，嘴就被邢露捂住了。她瞪圓雙眸，看著邢露。二人在程默面前擠眉弄眼了一會兒，又當著他的面說了好久的悄悄話。

程默懶得看小姑娘過家家，又找了一只筆出來寫語文作文。

他還有三張試卷，兩個作文沒寫完。

盡管，以他目前的分數不用學了，多一分浪費。但是，這畢竟是老師的心意。

寫試卷不是為了提高分數，是為了尊重老師。

寫完這些，再干數學。

也不知是不是抄了半本《西游記》原著的緣故，他寫文言文翻譯厲害多了。

全翻譯出來了。

程默寫完文言文閱讀后，她倆終于商量好了。

文馨氣鼓鼓地對程默說：“那個比賽，邢露也要參加。到時候，一起給邢露喊加油。你必須去！”

“那個，你記得跟夏蓉說一聲。免得夏蓉誤會。”

“叫你去就是看你長得高，到時候能把應援牌舉高一點。”

文馨一邊說，一邊捂住邢露的嘴巴，瞪著程默，看起來很忙碌很滑稽。

以至于，程默覺得眼前就是精彩的表演。

想當初學校舉辦《校園十佳歌手》比賽的時候，也有好多學生給他送票，請他去看。

學生都愛請老師去看自己演出。

那時候，他陪老趙的女兒一起坐，老趙和他媳婦坐在前排甜蜜。

不過，怎么這么多人誤會他和夏蓉有事。

唉——想象力真豐富。

別人怎么想，他控制不了，也懶得控制。

他問心無愧，清者自清。

想到這，程默不由得扶額笑了，道：“好，一定。”

邢露先是喜悅，然后就開始羞愧。看著他，嘴被文馨死死的捂住，說不出話來。

上課鈴聲陪著少女的心跳，一起響了。

她和文馨坐回座位。

教室里響起數學老師楊勝紅慷慨激昂的講題聲，就像打擊樂一樣。

邢露看了一眼程默，又看了一眼夏蓉，最后低下頭來看題。

跳完那支舞，跳給他看，是她十七歲的生日愿望。

邢露喜歡程默。

十七歲的邢露永遠喜歡程默。

十八歲的邢露的心愿，是放下，離開，忘了他。

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她會想起他，想起他講題的聲音，寫解的筆畫。

也記得從前是那樣喜歡他……

最后只剩下一句“僅止于此，看向未來”。

太陽，每時每刻都在升起，也在落下，消磨時光。少年們還有那么長的時光，時光會帶走所有感情。

邢露相信自己沒有多喜歡程默。

只是有些執念放不下，只是沒得到不甘心而已。

教室里，有四十五個座位，每一周都會換位置。但是，每一次換位置，程默和邢露都坐得很遠。

要么隔了半個教室，要么橫跨整個教室。

邢露放下筆，穿過六排同學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