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現在把腦子挖出來給你檢查看看？證明一下。”

“可是……”夏蓉咬著下唇，小聲嘀咕，眼神飄忽，“我聽說……男生都很色的……”

程默張了張嘴想反駁，話到嘴邊卻覺得她說得似乎……也沒法完全否認，最終只能苦笑一聲。

“夏蓉同學，清醒點。”

“你現在只有兩個選擇：睡馬路，或者回家。”

“我沒空陪你耗了，告辭。”

他說完，毫不猶豫地轉身，大步流星地朝上坡走去，背影很快融入了潮濕的夜色里。

夏蓉站在原地。

夜風吹過，讓她打了個寒噤。

在她眼中，程默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遠，快要不見了。

就在那影子幾乎要消失在坡頂時，她忽然鼓起勇氣，朝著他的方向用力喊出聲：“程默！你以后……還會陪我下五子棋嗎！”

遠處那個即將消失的身影頓了一下。

他沒有回頭，只有一聲清晰的回應穿透雨后的寂靜空氣，遠遠傳來：

“會——早點回家——”伴隨著聲音，他高高舉起手，背對著她用力揮了揮。

“哦！”夏蓉用力吸了吸鼻子，朝著那個方向大聲喊。

“你記住……我還沒有原諒你呢！我們絕交啦！”

“知道——”

少年拉長的尾音在空曠的街道上回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聽著那漸漸散去的回聲，夏蓉終于輕輕點了點頭。

睡馬路有蟑螂。

去酒店？

她沒帶身份證……

她拖著沉重的步子，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著那個她不想回卻不得不回的“家”走去。

昏黃的路燈下，少女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很快，天就亮了。

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一轉眼，當初那個在墻上寫“蓉蓉最喜歡爸爸媽媽啦！”的小女孩長大了。

她的家散了。

爸爸有了新家，相信不久后就會有新的孩子;媽媽解脫了，可以去找那個叔叔了。

她已經不是一個孩子了。

她可以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了。

所有妄想、幻想都會有破滅的一天。誰會一直和孩子一樣天真呢？

夏蓉有一個秘密，一個狂妄又孤獨的秘密。

夏蓉喜歡考第一名的原因是：

每天回家，爸媽都在吵架。他們都沒空和她說話。夏蓉考了第一名，就可以和爸媽說她考了第一名。

他們就會開心一點點了，他們就會和她說話了……

后來，可能是他們聽膩了。

夏蓉說自己考了第一，他們也會繼續吵架。后來就好了，后來爸爸走了，家里安靜了。

后來，媽媽有那個叔叔陪。

誰在意年級第一啊？

只是，她考習慣了。

一個孩子習慣用成績討好家長了。

時間趕著人朝前奔跑，夢想一個又一個死掉，期待一點又一點變少。

這就是成長吧。

幼兒園畢業，小學畢業，初中畢業，到現在高中畢業，高考完。不需要去學校上早自習了。原來再也回不去了。

這段時間，很自由，也很迷茫。

等高考成績出來的這段時間，很煎熬，好像一把火在心里烤。網上各種小道消息亂飛。

一會兒說今天下午出成績。

一會兒說明天上午出成績。

到了下午，到了明天，又說后天。

期待就像火把丟進心臟，煩躁快得人快要炸掉了。

這段時間，余紅梅每天都要搜搜高考相關信息，看看成績有沒有出來。

兒子說他能考680分以上。

余紅梅聽著高興，但是周圍同事的孩子沒有考過這么高的分數。兒子高考完，成天反鎖房門，躲在房間里玩游戲。

他這種狀態，真有這么高？

最近，夏蓉下五子棋下膩了，也是因為老是輸。她改和程默比下象棋了，勝率依舊是35%。

她很執著，每天都拖著程默下四五個小時。

這非常影響程默寫論文的進度。

可程默擔心夏蓉遇到事一個人憋在心里，走極端。

他大師兄22年的時候招了一個保送上來的女研究生。那姑娘程默見過，看著挺堅強，挺聰明的。

沒想到23年的時候，想不開了。

還好室友及時發現，給救回來了。

聽說是家庭原因，爸媽都出軌，突然離婚了。

父母離異的孩子讀書要么很厲害，要么完全放棄。

這種孩子心理多多少少有點問題……

從此以后，他大師兄就當個菩薩一樣的把那姑娘供著，一句重話都不說，生怕人再想不開了。

為了送那姑娘畢業，大師兄舍了兩篇論文出去。

從那以后，大師兄對弟子沒有別的要求，健健康康的把研究生讀完就行。

程默不知道夏蓉家里具體有什么事。

但陪著她，耐心點，總沒錯。

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程默不希望自己在無意中成為壓垮夏蓉的一片雪花。

他能感覺到夏蓉在下棋的時候，狀態還不錯。別的，她一句不肯說。只是些晚上，她會跟他發消息說怕自己考差了。

程默就和安慰小孩一樣的安慰她。

他和她說：“你的水平在這。本科只是提供一個選擇的平臺。985、211保研比例很高。到時候，再想去京大讀研也容易。”

聽他這樣說，夏蓉就沒那么害怕了。

不是因為她真的太想去京大了，因為什么，她說不清。

或許是因為，無論怎樣，明天都能找程默下棋……即便，媽媽也漸漸不回家了。

程默除了陪夏蓉，就是整理論文。

別的，萬事不關心。

高考成績漸漸跳出來了，跳得考生和考生家長心臟快爆炸了。夏蓉守著成績，不怎么找程默下棋了。

程默沒注意。

他只覺得最近夏蓉找他下棋的時間少了，可以好好的寫論文了。這篇論文足夠他拿到高校教職了，足夠他成為特聘教授了。

這都不算什么。

這篇論文，投出去，見刊，就是向世界宣告。

“困擾人們百年的‘不變子空間猜想’被證明了！”

在2009年6月，四年一屆，2011年頒發的菲爾茲獎的得主，已經確定了。

程默整理得很認真。

他先把內容完整的確定下來，再調格式。

一百多頁的論文，調格式也得調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