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很渴。

程默端著麻辣燙、兩大碗米飯回來。

很大一碗麻辣燙。

里面幾乎全是葷菜。

林新從沒吃過如此豪華的麻辣燙。

看程默動了筷子，林新立刻夾了一塊牛肉片放進嘴里，顧不得燙就嚼了起來。

他所有的意志力都用來控制自己吃飯的速度了。

吃太快，就太顯窮了。

不能吃太快。

但是，他根本沒精力說話，懶得說話，只想吃東西。

程默估計林新吃了個7分飽，開口道：“我打算做個‘貧困生隱性資助系統’，做完以后報給學校審核。想拉你一起，你愿不愿意做？”

聽到“貧困生”三個字，林新的心臟被燙了一下。

他問：“怎么個隱性資質法？”

“有的貧困生，礙于自尊心，沒有申請國家貧困生補足，還有一部分學生，即便拿到了補足過得也很拮據。”

“做一個隱性資助系統。根據每月食堂消費金額決定。一個月消費不到100元的學生，自動發放一定數額的補助。直接打到他們的飯卡上。”

林新放下筷子，笑了，說：“你是在指我？”

“你不是我校貧困生。”程默看著他的眼睛，繼續說：“你不是我校學生。”

林新的表情沒有變化，翹著二郎腿，一臉不在意的說：“所以呢？關你什么事？這事關不了多久。”

聽他這么說。

程默仔細地觀察著林新的表情。

一個沒坐過牢的人，不會說關多久。

他坐過牢。

程默喝了一口奶茶，說：“還沒吃完，你吃飽了。那我繼續吃。不要浪費的好。”

“誰說我吃飽了。”

林新拿起筷子，繼續吃麻辣燙。

過了一會兒，林新開口說：“我其實有預感。你告訴喬俏了嗎？我早想和她坦白了。”

“我跟喬俏說，追男人，要不主動。”

“多謝……”

“自己去說。為什么不正常考？你不是考不上。替考了？”

林新凝視著他，良久后，點頭，說：“是。”

說完，他無力地靠在椅背上，所有的力氣都被一個“是”字抽干了，眼眶通紅。

當時是想賺一筆，給弟弟治病。

弟弟病了……家里沒有錢。

借了，也不夠，沒有辦法了。他們說不會被發現的……

被發現了，什么都沒了，弟弟也死了。

其實這些告訴程默也無所謂，反正也不剩什么了。林新嘆了一口氣，眼神復雜地看著他：“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么？幫你做臟事。”

“做貧困生隱形資助系統。”程默嘆息一聲，“你……是個人才。”

“人才……”

林新咧開嘴笑了，眼眶很紅，重復說著“我也是個人才”。

“人才多了，你找別人不好？別人還清白。”

“咱倆……有緣。”

程默的回答，相當于沒回答。

實際上，找林新，是因為他能干活，而且價錢一定比別人便宜。找林新干，程默能有絕對的控制權。

而且，林新能吃苦，能熬夜，底線不高。

導師最喜歡這樣的學生，好壓榨。

當然，以后，林新會得到足夠豐厚的回報，不能算壓榨。

最重要的是，林新沒有同意喬俏的表白。這說明他守得住道德底線，有信念，還有些善良。

林新抹掉臉上的汗，扯著臉笑了，皮笑肉不笑：“行吧。反正，我也就那樣了……”

“以后，進折大，不要造假，我帶你進來。”

“行。”

“數學社，退了。”

林新眼前閃過喬俏的笑顏，點了頭，沒說話。

“明天，我把系統設計方案發郵件給你，你開始做。你先做一部分，等我軍訓完，咱們一起。”

“可以。老板，我收費的。我得吃飯。”林新認真地看著他，繼續說：“我認為跟你干，能賺大錢。但我最近真沒錢吃飯了。你先給我預支點工資。”

“可以。”

“你大概需要多少？”

“800。”

程默拿出錢包，數了1000塊遞給他，說：“盡快做。其他外包都別接了，專心做這個。缺錢和我說。”

“可以。老板，你真的只是大一新生嗎?”

“如假包換。”

林新玩笑道：“老板，新飄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

“別叫我老板，聽不習慣。”

“那……阿弟。”這個稱呼喊出來，林新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眼底無限的悲傷。他笑了，說：“給錢的怎么能是阿弟，默哥。”

“可以。”

程默不知道怎么安慰男生。

他不會抽煙，沒有辦法陪一根。

男生嘛，流血流汗不流淚，他自己會好起來的。不需要安慰。

吃完晚飯，程默陪林新出了校門。

林新點了根煙，在他旁邊抽著。程默吸了一路二手煙，沒計較，這也算陪一根了。

分別的時候，林新問：“你不怕我卷款跑了。”

程默回答：“無所謂。”

第二天，程默把方案發郵件給林新后，就沒在意了。

后天就得軍訓了。

軍訓前，再沒偶遇過夏蓉。依舊每天陪她下五子棋，下完五子棋就和她聊會兒QQ。

夏蓉告訴他：“擔心軍訓曬黑。”

程默回復她：“多抹點防曬霜。”

然后，她真有意思。她問：“我買了兩大瓶防曬霜，要不要給你一瓶？SA+++的防曬霜，很管用的。送你，要不要？”

“不要。我男的。”

程默躺在床上跟她發消息的時候，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

她腦子里在想什么，把我當小姑娘了，把我當成她的好閨蜜了吧……男閨蜜，也是。除了我，沒見她有什么朋友。

沒一會兒，又有夏蓉的QQ信息了。

“那好吧。我感覺男生黑黑的也很好看，你估計曬黑了，也會好看的。實話說，我感覺你的眼睛很漂亮。”

程默回復她：“你可以用帥嗎？”

“可以的。帥哥！”

“美女，快十二點了，我睡了。晚安。”

夏蓉看了眼時間，手機屏幕右上角亮著，顯示著時間“23：58”。熄燈好久了。好像是較勁似的。她回復他：“晚安，我會比你先睡著的！秒睡，拜拜咯。”

“嗯。”

星星掛在天上一亮一亮，云朵像空調被一樣輕柔的，蓋在月亮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