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勝紅拿了保溫杯和教案，和程默一起走出辦公室。

程默抱著屬于高三（1）班的，一沓嶄新的數學試卷，走在楊勝紅旁邊。

在他們前面，夏蓉抱著厚厚的一堆語文練習冊緩慢地走著。

“程默，你去幫夏蓉抱。”

楊勝紅說著，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程默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走到夏蓉身邊，二話不說把數學試卷放到練習冊上面，再把整堆練習冊抱過來。

夏蓉瞪圓雙眼，伸手想把練習冊抱回來。盡管，她的雙手已經酸脹了。

程默一閃身，躲開了，腳步輕快的抱著練習冊，走到前面。

“我抱得動。”

“我知道。”

“還給我，我不要你幫忙。”夏蓉跟在程默后面，小跑著，想要追上他。

走廊到教室的距離很近，周圍有很多人。

好多同學都認識他倆，認識這對公認1班的“金童玉女”。

他倆連分數都一模一樣。

被好多人看了，夏蓉的臉紅起來，朱紅的是山楂的顏色。

她追上程默也沒用，搶不回來練習冊。

程默沒理她，一直往前走著。

楊勝紅落在后面，看著他倆玩鬧，腦海里出現一句詩。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他笑了起來，眉宇間有幾分年輕時的風采，稀疏的頭發遮不住腦門的反光，自言自語道:“媽的，老子真是才華橫溢。怎么就教書了呢？”

“上輩子殺豬，這輩子教書。”他自問自答道。

程默把練習冊抱進教室，放在講臺上，校服襯衫被夏蓉扯住了。

“我自己抱得動。”夏蓉大聲說，杏眸閃動，倔強地看著他。

她不習慣有人關心她。

她已經習慣了靠自己解決問題。

這樣想，才不會傷心，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

膽小鬼，最害怕愛了。

教室里如此喧鬧，好多張嘴巴在吵，好像只有提高音調才能讓對方聽清楚自己在說什么。

最荒唐的是，口是心非卻大聲宣告。

程默側身低頭，靠近她的左耳，語氣溫柔地問她。

“為什么要逞強呢？”

“我沒……”

夏蓉看著少年一雙明亮至極的眼睛，睫毛顫動，好像被燙到似的垂下眼眸。自嘲地笑了，輕聲說:“我樂意，你管得著嗎？”

“這不是，老師叫，沒有辦法呀。”程默玩笑道:“你知道你像什么嗎？”

“什么？”

“像大小姐，很難伺候。”少年吊兒郎當的笑著。開一個尋常的玩笑，沖散憂傷的味道。

夏蓉推了他一下，笑了，好像一只懶懶的小貓在伸懶腰，補充道:“你自己湊上來的。”

“老師叫的。”

“嘴硬。”

講臺上，他和她靠的很近，再近一步就可以相擁的近。

他和她的排名也是這樣近，近到他們似乎就該走在一起，是天定良緣。

邢露坐在教室的角落里，看著講臺上的“金童玉女”。

程默一走進教室，我就看見他了。

我是第一個看向他的同學。

我是一個不被他注意到的女同學。

三模成績出來了，我考了462分，進步了69分。

這個成績對于藝術生來說很不錯了，可以上一本了。

但是，這個成績比693分低了261分。

低到程默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一本是不錯。可是像程默和夏蓉這樣的高分段根本看不見一本。他們甚至不能理解考個一本而已，有什么好努力的。

一本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考上的嗎？

每一分都是我和他的距離。高中暗戀最浪漫的幻想就是和喜歡的人考上同一所大學。

我無論怎么努力，都考不了那么高。

我不聰明，不如夏蓉聰明。

程默和夏蓉是可以上同一所大學的，上最好的大學的，被大家看好的一對。

最好的情書，是兩張一樣的錄取通知書。

這是我無論如何都拿不到，送不出的，情書。

“露露，剛才2班的那個姓曾的又給你送零食了。”

“退回去，我不要。”

“好吧。可是，退回去也沒用，他還送。”

邢露扶額笑了，垂下眼眸，疲倦地道:“繼續退就是了。”

“好。”

文馨提著一袋零食出了教室。

她抹掉滑落的淚珠，控制不住的幻想。

要是，程默真的沒有騙我，他真的沒和夏蓉談戀愛，該有多好。

大家都說他們在談戀愛，都這樣說。

楊勝紅進教室，看到夏蓉和程默在一起說笑，溫和地說:“好啦，以后大把時間說。”

他走上講臺，叫程默去發語文作業，讓夏蓉去發數學試卷。還開玩笑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其實學生有沒有一起談戀愛的界定是非常模糊的。難道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在一起說話，就是談戀愛嗎？

楊勝紅認為，只要程默和夏蓉沒當著他的面牽手，就沒有。

他的偏愛一直存在。

同學們習慣了。

而且，越臨近高考，高分段的光環越重。

程默和夏蓉是兩個六百九十多分的神仙。

誰沒事開他倆的玩笑？

開他倆玩笑，只會顯得自己很可笑。

人家什么都有，開這種玩笑不是顯得自己更可悲了嗎？

每個人都渴望擁有美貌，天賦，成功，財富。只有少部分人擁有這些。

大部分人無論怎么努力，也什么都沒有。

程默和夏蓉，長得特別好看，成績特別好，家境還好。

很多同學羨慕他們，很多人。羨慕也沒有用，只能接受現實。

就像馬上就要高考了，考不上就是考不上。

只能接受現實。

這時候，上課聽講的人已經很少了，認真寫作業的人也很少了。即便是1班，也不是人人都能考上大學的，也不是人人都能考上一本的。

最低的一批的，只有三百五十多分的幾個學生，有幾個已經請假回家了。

考不上一本的一批，大概有十幾個人吧。

他們成天的數一本線，好像多數一遍分能低一等似的。要是與能上一本的同學交談，也會不自覺的用艷羨的目光看著對方。

一本，是多好的一個東西。

一本，像是一個可以改變命運的東西。

還有一批考不上211、985的同學，大概有個十個人左右吧。他們從不聊一本。他們只覺得一本沒什么用，甚至不配提及，眼里心里想的全是更好的名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