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這就是我和他最近的距離。

程默看著數學證明，全然不覺。他太專注，專注到忽視了很多很多東西。

但像程默這么聰明的人，真的一點都覺察不到嗎？

這么多年，這么久，這么多次臉紅。

他真的一點都察覺不到嗎？

或許，少年在潛意識里知道了少女的心意。只是，他不在意，潛意識選擇了忽視。

他不喜歡她，半點也不喜歡。

所以，忽視她多正常啊。

人一生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感情只占其中一小部分，錯過一段愛情，并不是特別可惜的事情。

程默在想清楚寧可孤獨終老，也不愿意相親結婚的時候，就已經確定：

他渴望的不是感情，而是極致的理性。

拿到門票的那刻，程默就算過了，5月10日是周六。周六放假，有空，所以才答應去。

去看一場表演，有何不可？

就像答應學生去看《校園十佳歌手大賽》、《元旦文藝匯演》、《五月紅班級合唱比賽》一樣。

這不也是挺好的，娛樂嗎？

他答應和文馨一起給邢露喊加油，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想法。單純就是順手的事。

教室里的喧鬧還在繼續，作業也越壓越多。

但這些，好像與程默沒什么關系。

程默被特批可以一個人坐在另一個空教室里自學。

沒有其他科作業，只有語文作業。

程默的語文作業是其他同學的四倍。

或許是太渴望出一個考京大華大的種子了，年級主任曾軍親自找林嫣談了一個多小時。

要求她，除了有課，其他時候都去另一個教室幫他補語文。

考一個京大華大出來，各科老師都有豐厚的獎勵。

更何況考兩個京大華大出來。

到時候，私立中學里頭，博藝中學的名頭也會更加響亮。家長也會覺得花8000一學期，上博藝，值。花10000一學期，也值。

一個教室如果只坐著兩個人，真的很空曠。

程默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寫語文閱讀理解，陽光灑在少年清俊的側臉上。

他坐得如翠竹般筆直，麻木地硬套答題模板，水答案。

只要背的模板足夠多，水滿三行，答滿不難。

由于一天寫八個小時的語文閱讀理解，和上八小時班差不多。程默已經實現了半自動化答題，流水線作文。

雖然他閱讀了，但是他不理解。

雖然他不理解，但是他能硬寫。

而且，因為背了答題模板，寫得也不算太離譜。一道5分的閱讀理解，他能保證拿到2分，運氣好能拿3分，撞大運，能拿4分！

至于作文，高考也才考800字作文。

程默把作文模板背了個滾瓜爛熟，連作文題目都按照模板起，熟練掌握“八股文風議論文寫作技巧”。

60分的作文，能穩定在45分左右。

多1分沒有。

偶爾，少2分。

林嫣一想到程默的語文，就發愁。她也不愿意坐得離程默太近，太近就能看見他寫的垃圾作文。

看著心煩。

她就站在講臺上批試卷，偶爾抬頭看看程默有沒有寫語文。

幾縷陽光透過窗簾縫灑進教室，映亮林嫣白皙的小腿。

她扶了扶銀框眼鏡，微微俯身，酒紅的旗袍繃緊勾勒出姣好的身材，拿著紅筆在程默的作文旁批注小字。

紅色喜慶，旗袍有“旗開得勝”的意味。

所以，臨近高考這段時間，林嫣每天都穿旗袍。

有時候換換顏色，從酒紅色換成天藍色，再換成銀黑色。

看見她就能理解“曹操為何獨愛人妻”，理解“婚后的周芷若更見風韻”。

改完作文，林燕眼神哀怨地看向程默，嘆道：“唉——你腦殼是鐵打的嗎？怎么寫得出這么死板的東西。”

“我按格式寫的。”

程默沒抬頭，繼續寫他的閱讀理解。

寫太多，給他寫麻了，不把模板套完就難受。

見他一副咸魚翻不了身的模樣，林嫣眸中的哀怨更深，從一沓試卷中翻出夏蓉的試卷，走到程默身邊，輕輕踢了一腳他的桌腿。

程默一抬頭，視線被她用試卷蓋住了，半昏暗了。

他伸手拿開試卷，對上林老師哀怨的眼神，無奈嘆道：“又怎么了？你今天已經反悔了三次，加了三次作業了。”

“我一快寫完，你就加。一次搞好不行嗎？”

“老子遇得到你啊——”林嫣抱臂嘆道：“你語感好差啊——你怎么能寫得出這么沒有感情的東西咧？你看看人家夏蓉。”

“夏蓉也是套模板。可她就寫得非常自然。”

“同一個題目，同一個模板，你寫只有43分，夏蓉寫有59分。今天，把夏蓉的作文抄1遍，把給她作文劃的金句背下來。”

程默無奈嘆氣，沒說話，把夏蓉的試卷放進抽屜里，繼續寫試卷。

林嫣早知道他是個悶葫蘆，沒介意，走上講臺繼續批試卷。

改完試卷，她讓程默把試卷抱過去發了。

程默抱著試卷一進教室，就被同學們圍住了。他們好像聚在孔乙己身邊討要茴香豆的小孩子。

個個伸長著脖子，眼睛直直的看著。

還有幾個女生伸手過來，去翻試卷，找到自己的試卷就直接抽走。

看到別人的試卷就看別人考了幾分，比自己高，還是比自己低。比自己高的話，高多少，比自己低的話，低多少。

程默把試卷隨意分成幾份，散給圍過來看成績的同學，讓他們去發。

自己回到另一個教室。

繼續寫語文試卷。

語文試卷寫完，就抄夏蓉寫的作文。

林嫣去上課，程默就把草稿紙摸出來，寫數學證明。

語文摘抄本攤開放在課桌的右上角，上面有著抄了一半的夏蓉的作文。

夏蓉的試卷放在程默的抽屜里。

夏蓉等了好久，等到全班的試卷都發下來了。她的試卷還沒被發下來。

問了一圈，才知道最開始是程默發的試卷。

夏蓉皺起眉頭，有種被藤蔓纏繞上卻無法掙脫的無力感。

他不會偷拿我試卷吧……

誰要他這種喜歡啊！

他為什么不直說！直說我就能直接拒絕他，免得浪費他時間，免得他癡心妄想。

被程默暗戀，對夏蓉來說，就像被一條狗纏上，令人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