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了？”林嫣強壓怒氣問道。

上午楊老師專門找她談了1個小時，叫她一定要把程默的語文成績抓起來。楊老師就兩個寶貝，一個夏蓉，一個程默。

看在楊老師的份上，林嫣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其他人，她就一句話“滾到后面站一節課”。

程默答：“物理老師叫我去幫忙分答題卡。”

聽到這話，夏蓉瞪圓杏眼，看著他，心情非常復雜。原本在她心中，程默老實本分的形象徹底崩塌了。

老師的確會經常不定期找成績好的學生，幫忙干活。

他說這樣的話，也沒什么好懷疑的。

但關鍵是，物理老師找她分的答題卡。

別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嗎！

他又說謊，說得和真的一樣。

林嫣沒懷疑，招手讓他回到座位上聽課，繼續評講半期考試試卷。

程默回到座位后，聚精會神地聽課，時不時還和林嫣互動兩句。即便，他答錯了。

但是，林嫣還是非常感動，頻頻投給他肯定的目光。

以至于她評講的節奏，跟著程默的理解速度走了。

一個其他所有科目都沒問題，其他所有科任老師都贊不絕口的學生，獨獨在她語文上出了問題，還是尖子生。

這讓林嫣如鯁在喉。

可以說，程默聽講比其他任何一個學生聽講，更讓林嫣欣慰。

程默不是表演，是真的聽的很認真，以一種刻苦鉆研的心學的。

還有點新奇。

他上次學語文，還是在十七年前，他上次讀高三的時候。

恍如隔世啊——

英語簡單，理綜弱智，數學有手就行。

但是語文不一樣，語文真的太抽象了，比《抽象代數》還抽象。

說明文閱讀，程默理解，小說，也能理解，散文勉強可以聽懂。

講到詩歌，林嫣美目流轉，眼底含情，就好似周芷若看到了張無忌，柔聲說：“讀到‘綠螞新醅酒，紅泥小火爐’，靠語感直接就讀出來一種閑適悠然的味道。”

程默無奈地笑了。

語文的“靠語感”，和數學的“靠直覺”，并稱學界“兩大玄學”。

他無法理解，有什么好“閑適悠然”的。還“閑適悠然”，搞這么文藝，不就是舒服嗎？

不說人話。

一個酒，一個爐，就悠然了？

詩歌鑒賞的第一個主觀題大概是問“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哪里好。

程默答了三個字“寫的好”。

他認為自己的回答，一針見血。然后，得了0分。

熬過了詩歌鑒賞，又撐過了文言文閱讀，改病句他也聽不懂……好在講作文聽懂兩句重要的。

“作文至少用10個成語。”

“作文至少引用3句名人名言。”

“作文第一段寫總論點，然后三段寫分論點，最后小結。”

程默就喜歡聽這種八股文的要求。

有八股文寫，總比自己亂寫得好啊。

下課鈴聲響了，林嫣像沒聽見似的，繼續講作文。老師沒有聽見，學生自然也不能聽見。

大概拖了一會兒堂，講完了作文。

林嫣擺手說：“下課。”

數個學生沖出去上廁所，教室依舊安靜，和上自習課一樣安靜。

林嫣朝程默招手，道：“你上來。”

等他走上來，林嫣拿出一本《十年真題（語文）》和一本《唐詩宋詞鑒賞》遞給程默，說：“這兩本書送給你。”

“以后，你每天比別人多寫十頁《十年真題（語文）》，每天背一篇詩歌鑒賞。”

“我每天檢查。”林嫣輕拍程默的胳膊，道：“要是你的語文有夏蓉那么高，你能考重山市狀元。”

“謝謝。”程默說。

夏蓉的語文穩上135分。他沒有這種奢望，語文及格就行。

林嫣拿出程默罰抄交來的一大沓草稿紙，眼底閃過一絲愧疚。她沒遇到過學生全錯的情況，而且當時脾氣上來了。

她沒想到自己會罰學生抄這么多。

也沒想到，他真的抄完了。

林嫣把那沓抄滿的草稿紙還給他，柔聲說：“拿回去。下次，別錯這么多了。”

“一定。”

……

林嫣又和程默絮叨了一會兒，神色溫柔。

坐在前排的同學伸長脖子看著程默手上的兩本書，好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寶，很艷羨。

別人寫到了題，自己沒寫到，會覺得很吃虧。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哪怕是作業。

林嫣走后，夏蓉擋在程默回座位的路上，微嘟紅唇，嬌聲道：“老師給你的是什么？”

沒等他回應，夏蓉就伸手拿過來看，一邊看，一邊說。

“《唐詩宋詞鑒賞》我初一就買了，背完了。《十年真題》我沒沒有……”

想到老師給了程默，沒給自己，夏蓉泛起酸意，傲嬌地昂起下巴，說：“你語文太差，得勤能補拙。所以，你加油多寫題吧。”

“我不需要，我靠語感就行了。”

“所以，你想表達什么？”

程默看她，像看一個沒得到小紅花的小學生。

夏蓉把兩本書還給他，臉紅了，顯得局促。

她意識到自己這樣很幼稚。

聲音變小了。

“所以——所以就是，我語文比你聰明。對吧。對嗎？”說著，夏蓉看向程默，杏眼閃動，微微昂起下巴，高馬尾輕輕晃動。

她好似一只血統高貴的純黑緬因貓，肚皮躺在柔軟地毛毯上，露出柔軟的肚子。

在等待主人的撫摸。

程默覺得她的眼神，有點像自己的研究生，像一個等待老師肯定和鼓勵的學生。

所以，何不滿足她？

他溫柔地笑了，說：“沒錯，蓉兒，很聰明。比我聰明。”

夏蓉的臉猝不及防地紅成了玫瑰色。

她馬上就知道自己臉紅了，卻執著地看著少年的眼睛不肯移開。

移開，她就輸了。

臉紅不是喜歡，而是在一種少女特有的反應。

與自己在意的男生相處時，如果社交距離突然拉近，就會感覺到羞恥。

因為羞恥所以臉紅。

在意程默，是因為他是她唯一瞧得起的對手。

其他人都太蠢了。

說什么語文不好，他還知道用《射雕英雄傳》里郭靖喊黃蓉的稱呼“蓉兒”，來暗示我，來引誘我。

這“用典”用得很好嘛——

還裝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我叫你裝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