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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慶之想當兵
深夜,豪華而幽深的太極大殿上,靜悄悄的。
左側偏殿的御書齋里還亮著燈。燈下,大梁皇帝蕭衍靠在胡床上,用手支著頭,兩眼微閉,似乎已經睡去了。
坐在梁帝對面的是個年輕人,長得白白凈凈的,他就是陳慶之。他一只手上捏著個棋子兒,另一只手托著腮幫子,身體靠在棋盤邊沿,看著棋盤上的黑白形勢對比,一籌莫展。經過長時間的大腦運作,他顯然也有些困倦了,眼睛不時地瞇縫一下。雖然他竭力想讓自己清醒一點,但顯然并不湊效,他進入了迷迷糊糊的睡夢中。
在亭臺樓閣之間,在絲竹管弦聲中,一群群衣著華美、容貌俊麗的年輕男女坐在一起飲酒、說笑,看上去氣氛甚是融洽。陳慶之也想加入到他們的行列中去。但他們看見陳慶之后,都轉過頭來,臉上笑意未泯,眼光中卻透露出一絲淡淡的不屑。
“你是誰?”一個婢女從橫里沖出來,問道,“來這里干什么?”
陳慶之支支吾吾,似乎回答了些什么,卻引發了周邊所有年輕男女的哄堂大笑。
一個面容俊俏如女子的少年男子走過來,問道:“敢問皇帝身邊的書僮是幾品的官哪?”又是一陣哄堂大笑。陳慶之默默地看著他們。
那男子頓了頓,收起臉上的笑意,鄭重地對陳慶之說道,“這里乃是太原王家,那是一等一的高門大族哦。陳慶之,你們陳家是什么來歷,你父親又是誰,敢隨便闖進來?對了,你沒有父親。那、你來這里找王家小姐,你母親知道嗎?哦,你也沒有母親的。”男女們又笑開了,笑得前仰后合地。
“唉唉,停、停。”另一個微胖的男子也站起來,揮手示意前面那個俊男子停一下,然后走到陳慶之面前仔仔細細地看了看陳慶之的臉,然后蹦蹦跳跳地逃回到那群人中間,大喊著:“啊呀我的媽呀,這不是皇帝的書僮呀,搞錯了搞錯了。”旁邊一個美女連忙問:“那到底是個什么東西?”胖男子叫道:“那是皇帝御書房里的書蟲呀!”
哈哈哈!一伙人又笑開了。
燭光下,陳慶之搖晃了下腦袋,想甩掉耳朵里一直回蕩著的笑聲,努力使自己清醒,并集中精力在棋盤上。對面的梁帝,支著的腦袋微微晃了晃,喉嚨底下輕輕發出一聲鼾聲。陳慶之盯著黑白混雜的棋盤,眼皮又變得沉重起來。
管弦樂聲、哄笑聲、嬌滴滴的女子話語聲,現在似乎都離得很遠了。陳慶之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街巷口,那些交雜在一起的聲音似乎就是從旁邊這幢高大氣派的大宅院里傳出來的。陳慶之抬頭仰望著那高高的院墻,慨然興嘆。
時近黃昏。陳慶之依然在佇足凝望。這時巷子口來了輛馬車。從馬車上下來的,就是夢寐以求的王小姐。在婢女的扶持下,她緩緩從面前走過。而陳慶之對她倆謙恭地致以一禮。婢女悄悄地對小姐說:“小姐你看,這人又來了。”王小姐裝作沒聽見,自顧自往前走。這時,她仿佛感覺到了陳慶之的目光,轉過頭來,美麗的臉上并沒什么明顯的表情,雙目清澈透明,瞪了陳慶之一眼,然后在婢女的攙扶下,步入了宅院后的門戶內,消失在高高院墻的后面。
管弦聲中,戲笑聲又漸漸清晰。朦朧中,年輕男女們仿佛又出現在眼前。
“沒結果的,沒結果的。”一個男子搖著麈尾,晃著腦袋,遠遠地避開陳慶之。
“悲劇啊。”一個男的仰天而嘆,一副傷心之極的表情。
又是一陣哄笑聲。
旁邊女樂師的手指在琴弦上反復撩撥,樂聲哀婉動人。
陳慶之一下子腦袋嗑在了棋盤沿上,負痛后從迷夢中猛然驚醒過來,楞楞地在那里發呆。梁帝蕭衍好象也給什么弄醒了,雙眼迷離地。蕭衍從胡床上直起身子,看了看周圍,打了個哈欠,瞧見陳慶之還在思考,就問:“想出來沒有?如果沒有,就明早再慢慢想吧。朕先去睡會兒……啊……沒想到朕的棋藝現在這么厲害了……”陳慶之抬頭看著蕭衍離去的身影,心里念道:“難道我就只會陪陛下念書下棋嗎?”自從那天清晨做了個凌亂不堪的夢以后,幾天來,陳慶之一直在苦苦思索自己到底能為自己的未來干點什么,讓自己活出個人樣兒來。大概也只有這樣,對于王家小姐的那番情,大概才不會只是黃粱一夢吧。
有一天,他正坐在蕭衍身邊,聽蕭衍跟他講佛學方面的典故,正好前方有書信傳來。蕭衍找開來,細細看了,顯然很高興。在略加思索后,他馬上讓人把中山王元略、散騎常侍朱異、大將胡龍牙和成景俊等人召來,然后幾個人去了偏殿密談,把陳慶之一個人留在了那里。
本來這是常有的事。可今天,陳慶之卻突然覺得對這類事情也有了些好奇心,想去殿外聽聽他們到底在里面談些什么,但把門的侍衛及太監攔住了他,還把他攆走了。一個陪皇帝打發閑暇時光的人,是沒有權利知道這類軍國大事的。陳慶之知趣地走開了。雖然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乘著現在沒他什么事,他就偷偷溜了出去,去了烏衣巷那片轉悠。不知不覺地,又來到了王家大院前。王家上下好象有什么事,仆人們進進出出地,好不熱鬧。
陳慶之又繞了個大圈,來到他家后門口那里,這里和他在夢境里看到的是一樣的。這是因為這兒他已經來過太多回了。他盤桓不去,但又沒事可做,不知道要干什么好,時不時仰頭朝高高的院墻嘆息。
這時,院門突然打開,陳慶之想找個地方躲也已經來不及。出來的是一個婢女,看見陳慶之,低頭就走,陳慶之硬著頭皮問道:“你家小姐呢?”婢女沒好氣地說:“在家。怎么?”“沒、沒什么。隨便問問。”陳慶之覺得一下子就沒話可說了。
婢女也不理他,徑直離開辦自己的事去了,留下陳慶之一人在那里傻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