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月夜入睢陵
- 慶之的野望
- 趙隱王
- 3247字
- 2014-04-09 09:45:26
騎兵們越來越近,已經能看清楚敵人的眉目了。這次又該怎么辦,怎么辦?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斜刺里,一簇矮樹叢后突然竄出約兩百人來,射出一排排的弓箭,將前沖的魏軍騎兵掃落一大片。魏軍一見情況不妙,后續的騎兵收住韁繩,轉個彎跑開去,盡理避開飛來的箭羽。
陳慶之一看,那些弓箭兵中,帶頭的就是單騎出去報信的小兵胡乘,不禁喜從中來。
魏軍騎兵一個彎轉回來,又再次向岸邊發起了沖擊。胡乘所帶的弓箭兵們在胡乘指揮下,來到了岸邊梁軍的前面散開,紛紛拉滿弓弦,射向魏軍騎兵。又有許多騎兵被射中要害,倒撞下馬來。而躲開弓箭的騎兵則舉刀槍砍向弓箭兵們,幾個弓兵應聲而倒。
馬佛念發聲吼,拼盡最后的一點力氣,沖了上去,混雜在弓箭兵們的中間,專砍騎兵的馬腳,沖入弓箭陣的魏兵們在馬匹的哀鳴聲中一一倒下,只見刀劍齊下,個個斃命。跑在后面的幾個騎兵一看情勢不妙,又轉過彎,撒開馬的四蹄,向后跑去。
而他們的后面,是魏軍的第三波騎兵,呼嘯而至。
難道要在這灘頭上,拼盡每一個人?陳慶之傻眼了。
“陳將軍,我們把船找來了!”陳慶之從蘆葦蕩里向后探出頭去,水中來了許多只小船,姜桃正站在為首的那條船上。
“馬將軍,我們快上船吧!”陳慶之對馬佛念喊道。
沒等馬佛念回答,胡乘那邊急喊:“兩位將軍帶兵先上船,此處有我!”說完,將一百多人的弓箭隊后退到水邊,成一字陣。
“好!”馬佛念道,一面命令其他士兵將躺在地上亂嚎且還有得救的傷員都扶著抬著,向水里沖去,沒等小船靠岸,都紛紛翻滾著上了船舷。陳慶之帶領著蕩里的士兵們也躍入水中,掙扎著爬上后面幾條小船。
第三波魏軍騎兵也到達水岸邊,又一次向梁軍發起了沖擊。胡乘帶領著弓箭兵們邊射擊邊退入水中,然后陸陸續續或自己爬,或被其他士兵拽,上了各個船只。騎兵們時時有人被箭射下馬來,但始終無所畏懼,直接沖向水里。有的直接沖到了小船邊,朝船艙里的梁兵挺槍便刺,搠死了好幾個梁兵后,后其余梁兵抓住長槍,扯住衣服,拖進了水里,最后浮尸在水面上。
小船們離岸邊越來越遠,水已經深得無法再讓戰馬前進了,站在水里的魏兵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陳慶之他們坐船向南岸而去。一個魏兵在馬上奮力將長槍投擲過來,在陳慶之眼前掉落水中,將陳慶之嚇了一大跳。
陳慶之見船只離北岸越來越遠,那些魏軍騎兵只是站在岸邊或水淺處遠遠地望著,并不能更進一步,才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
他問旁邊船上的胡乘:“你是從哪里搬來的這些救兵啊?”
胡乘回答:“小的騎著馬,在這一帶來回奔跑,去了很多由各個村莊的村民集結而成的塢堡,向他們告知魏軍攻下彭城的消息。這些塢堡中,有的心向魏軍,便不讓小的靠近,用弓箭將小的逼退;有的塢堡雖然忠心于大梁,但知道彭城陷落后,也只求自保,不敢伸出援手,只有其中兩個塢堡各派了一百人出來援助。小的便帶著這兩百人出來找將軍的隊伍。正自無從著落之時,看見魏軍鐵騎正向這邊狂奔,便知將軍在此間,就飛速抄小道趕過來。”
陳慶之聽了,連連點頭,感慨地道:“若非你帶他們來救,今日差點就殞命在這睢水邊了。”
胡乘笑笑:“將軍命大,必然無事。”
這睢水不算太闊,不一會兒就到了對岸。那一百多人的弓箭兵,推辭了陳慶之一同回建康的請求,向胡乘告別,另覓他途,返回各自的塢堡去了。
馬佛念過來道:“我部自逃出土山大營以來,已經整整跑了一天了,水米未進。又于睢水北岸與敵對戰一番,實在沒有力氣了。如今天也黑了,不如先進前面的睢陵城略作修整,明日再沿水路直達建康。將軍以為如何?”
陳慶之回道:“如此最好。就是不知郡守其心如何,肯不肯收留我們?”
馬佛念道:“先過去看了再說。”
于是他們將船只藏在南岸一帶的蘆葦蕩中,踏著業已漆黑的道路向睢陵城走來。
原來,這睢陵城原是魏國的睢陽郡郡治所在地,元法僧內附后,也一并投了大梁,因歸附時間不長,倉促間還不曾改變建制,依舊稱睢陽郡。
睢陵城下。夜晚的城墻,看上去又黑又高,直直地伸向無盡的夜空。
幾百個梁軍將士搖搖晃晃地來到城墻下,招頭望著高高的城樓和邊上的角樓。城樓和角樓上掛著紅紅的燈籠,守城士兵們舉著槍,在樓上有規律地來回走動,巡視著。
陳慶之站在城門前,對著城墻上的值守軍士喊道:“城中的將士們,我等是從彭城回來的梁軍,有急事趕回建康,經過貴地,天色已晚,想暫宿**,明早繼續趕路。請快快打開城門!”
城上一個幢主探出頭來,舉過一盞燈,朝下觀望半天,道:“天太黑,看不分明。勞煩將軍屈尊,于城外暫宿**,明日一早,待察看清楚,即刻放各位入城。”
馬佛念道:“你這人,好不通情理。我等奔波忙碌了一天,又累又餓,你不將我等迎入城中,好飯好菜伺候,反道讓我等在城外露天夜宿。你可知他是誰嗎?”他指了指陳慶之,“他乃是大梁皇帝陛下身邊的大紅人,徐州副大都督陳慶之啊!”他自己也弄不清楚這都是些什么名頭,反正就吹唄!
城上那幢主一聽來頭挺大,也不敢差池,哦哦了兩聲,道:“各位將軍稍等,小的馬上便去報與郡守大人。”說完,就將頭縮了回去,留下陳慶之他們昂著個頭,站在冷冷的城外空地上。
姜桃悄悄地道:“郡守會不會已經叛變,投降魏軍了呀?”
馬佛念道:“應該不會。魏軍還沒打到這兒來。”
陳慶之制止二人:“不要再說了。我等只要靜觀其變,看郡守如何對待就好了。若放進城去,則要多加注意防范。”
馬姜二人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這時,那幢主又在城墻上探出頭來,喊道:“請幾位將軍先進城來,其他閑雜人等,暫于城外等候。”說完,也不管下面的人有沒有聽到,就把頭縮了回去。
不一會兒,城門后面只聽見幾下鐵器撞擊的聲音,然后吱吱啞啞地,城門被打開一條縫,透過這條縫,里面昏黃的光線投射了出來。
陳慶之與馬佛念、姜桃對視了一眼,慢慢朝那道光線走了過去,然后一扭身進到城門里去了。
城門里面,一群手持明晃晃兵器的士兵將三人圍在了中間。前面開出一個缺口,一個年過四十的郡守帶著剛才那個幢主,走過缺口,來到陳慶之面前。一個舉著燈籠的士兵也走上來,將燈籠舉到陳慶之等人頭上,郡守的視線在三人臉上掃了一遍,見陳慶之一身儒士裝扮,便把視線落在了他的臉上,細細看了看,道:“想必這位就是陳慶之將軍吧?”
陳慶之道:“在下陳慶之,見過郡守大人。”
郡守道:“剛才聽說,您是徐州的副大都督?”
陳慶之默默地點了點頭。
郡守直視著他道:“只聽說彭城原來有元大都督,后來又來了個二皇子蕭大都督,并不曾聽說還有個姓陳的副都督啊。”
陳慶之道:“是不久才封的,尚未通報周邊的各郡各縣,因此郡守大人不知。”
郡守裝作深以為然的樣子,道:“原來如此。既如此,不知您可有隨身的印信憑證,給下官一睹?此地屬兩國邊境地帶,戰亂頻仍,常有奸細偷過者,因此凡事都講究個真憑實據,將軍還請勿怪。”
陳慶之心中一下子慌了,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都督,何來的印信啊!他隨手往身上一摸,突然發現衣內口袋里有半個兵符。
原來,當初蕭贊命他負責土山大營的守備,給了他這半個兵符,實際上就相當于副帥級別,因此給了一個較高規格的兵符。不知此符能否騙過郡守呢?
陳慶之探手入懷,將半邊兵符掏出來,道聲請,呈遞給郡守,并道:“一時倉促,不曾帶得任命的文書。但有此符,可為證明。”
郡守接過兵符,細細查看。這兵符確實為梁軍中較高級別的將軍所有,便將兵符交還給陳慶之,一抱拳道:“果然是陳大都督,失敬失敬!此處地接魏國邊界,又加夜晚天黑,因此多加小心了些,望大都督海涵!”
陳慶之連忙道:“郡守大人客氣了。”
郡守招呼手下士兵:“快打開城門,放他們進來!”
城門大開,幾百號人魚貫而入。總算有了一個落腳的地,每個人心中的那根繃緊的弦總算是松了開來。
郡守又吩咐手下侍從:“快去安排飯食,讓大都督手下將士們吃飽喝足!另外找上好的醫師,救治受傷的士兵。”待從道聲諾,飛快地去了。
幾百號人的食宿問題很快得到了解決。
“大都督請!”郡守在前面帶路,將陳慶之等三人帶到了郡守的府邸,單獨安排飲食,和休息的廂房。
郡守見事情都已辦妥,便說道:“請大都督及各位今晚暫歇此間,待明日,更有盛筵款待,送各位回京。”
“多謝郡守大人。”三人齊聲道。
郡守臉上掛著殷勤的笑容,向三位行了一禮,道聲失陪,便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