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初見賀六渾
- 慶之的野望
- 趙隱王
- 3694字
- 2014-07-08 10:57:35
爾朱榮轉過身去在人群中尋找陳慶之,卻發(fā)現(xiàn)沒有了他的蹤跡。他急忙提著長矛往前跑去,只見陳慶之的馬在人群中亂跑,馬上面卻沒有陳慶之的身影。他疑惑地看著戰(zhàn)馬,正要轉頭四顧,尋找陳慶之,卻不料后面一錘打來,“卡”地一聲,爾朱榮清清楚楚地聽到了自己右臂骨頭斷折的聲音,長矛無力地下垂,掉落在地上。爾朱榮只感覺一陣眩暈襲來,但他沒有時間暈倒,甚至是疼痛,因為腦后一陣寒風吹來,求生的本能使得他一下子跳了起來,蹦出兩三步,轉過身來。陳慶之咬著牙,提著掄空了的長錘,看著他。
陳慶之沒有給爾朱榮留下任何喘息的機會,他再次沖上來,掄圓了長錘,朝爾朱榮砸來。身后是混戰(zhàn)中的兩軍戰(zhàn)士,爾朱榮面對陳慶之,退無可退,絕望地閉上眼睛,舉起了自己的左手抵擋。又是一聲金屬敲擊聲,陳慶之的長錘打在了一柄長刀上,被一震之力,往后彈了開去。
“休傷吾主,賀六渾在此!”那人沖著陳慶之大喊一聲。陳慶之定睛一看,是個身高體健的中年漢人。可為什么有著一個胡人的名字呢?原來此人就是高歡。他不敢戀戰(zhàn),提著一把被砸得變了形的刀,攙起爾朱榮就飛快地往陣后跑去。
此時,陳軍數(shù)千長錘兵已經將魏軍的先頭部隊打得七零八落,斷成數(shù)截,難以前后照應。看見高歡拖著爾朱榮往后跑去,陳慶之對著全軍大呼:“爾朱賊敗啦,爾朱賊敗啦!”他邊喊邊朝自己的戰(zhàn)馬奔去,一踩馬鐙,上了馬背,朝高歡他們飛奔而去。魏軍一見,主帥受傷而逃,都沒有了戰(zhàn)心,頓時上下全部潰敗,元天穆、爾朱吐沒兒、爾朱世隆等一眾驚弓之鳥,本來就對陳慶之心存忌憚,此時更是沒命地狂奔起來。馬佛念見此情形,哈哈大笑,狂舞著大錘,指揮著陳軍狂奔追殺。
高歡在亂軍中扶著爾朱榮來到自己的戰(zhàn)馬旁邊。此時爾朱榮痛得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高歡僅靠自己一人,根本沒有辦法把他扶上馬。無計可施的高歡,舉起手,對著爾朱榮的臉“啪啪”扇了三四個耳光,爾朱榮一下子清醒了點。
“要命還是要死在這里?還不快快上馬!”高歡沖著爾朱榮的耳朵大聲吼著,然后跪倒在馬旁。
爾朱榮用左手使勁拽住韁繩,腳踩上了高歡的肩膀,跨上了戰(zhàn)馬。高歡起來,用那彎曲的刀背在馬屁股上使勁地打了一下,戰(zhàn)馬一下子彈射出去,朝北面沒頭沒臉地一陣狂奔,帶著爾朱榮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高歡轉過身來,見大軍散亂,到處亂竄,躲避后面陳軍的追殺,他反而挺胸向前,對著眾將士大喊:“都亂什么,給我停下!”但大軍并沒有聽他的話,大部分還在往退卻。高歡在亂軍大聲喊了一句鮮卑話,好象是他自家軍中的口令之類的。于是亂軍中許多士兵都停下了逃跑的腳步,向高歡靠攏過來,漸漸地組成了一支略有兩千人的軍陣,橫亙在了亂軍和陳軍之間。他們個個神情鎮(zhèn)定,手舉著兵器,嚴陣以待。排在最前面的士兵們掏出了弓箭,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
陳慶之看到這個情形,揮手示意所有陳軍騎兵都停下來,靜靜地注視著高歡所部。高歡見陳慶之不再沖上來,便帶著自己的士兵們有條理有組織地慢慢退去,消失在漸漸有些泛白的天光之中。
戰(zhàn)場上尸橫遍地。陳慶之和馬佛念等幾個將領循著蹤跡找去,終于找到了胡乘所在的位置。此時,胡乘面色蒼白地躺在眾多尸體中間,一手捂著脖子,僵直地一動不動,脖子周圍都是血污。陳慶之走上去,摸了摸他的脖子,早已沒有了脈搏,死了許久了。陳慶之流著淚,將周圍的死尸推開,將胡乘抱了起來,緩緩地走向北中城的城門。
城門口,姜桃和元慧君率著許多傷殘的陳兵站在那里,看著陳慶之抱著胡乘一步一步走進來,所有的人都黯然地低下了頭。元慧君跑到陳慶之身旁,眼眶里泛著淚花,她本來想說些什么的,但直視著陳慶之的眼睛,她竟然一句也說不出來了。陳慶之轉過身來,往后面看去,后面馬佛念和眾多陳軍士兵拉著戰(zhàn)馬,跟了進來,他們個個灰頭土臉,一副疲憊不堪的神情,身上的衣褲滿是血污,長錘很多打壞了,有的拿著卷了刃的刀槍。
兩戰(zhàn)下來,他們勝了,勝得如此之險,又如此地慘烈。陳慶之嘆了口氣,抱著胡乘的遺體,朝城里面走去。
高歡率部退去后,漸漸收攏逃散的各部士卒,擁護著爾朱榮、元天穆等大將回到了孟縣大營。
孟縣城門口,元子攸和高道穆正焦急地等候著爾朱榮回來,給他們報捷。他倆面帶憂色,急不可耐地看著遠處慢慢騎行而來的爾朱榮等人,準備上去迎接。
右手用破布包扎著的爾朱榮在馬上遠遠地看見了他倆,忍不住用左手的袖子遮擋住自己的臉,對身后的高歡道:“賀六渾,咱們還是不要進城了吧。就在城外結成大營,先安頓下來吧。”
“諾。”高歡一抱拳,就去安排扎營的事務了。
“世隆,就由你去向陛下匯報此戰(zhàn)的情況吧。”爾朱榮對爾朱世隆吩咐著。爾朱世隆也應聲而去了。
爾朱榮看了看眾將士落魄的樣子,慨然長嘆道:“想不到這陳慶之會這么難對付,失策啊。”他轉過臉來對元天穆道,“哥哥,看來還得按你的意思辦。請你派兵去黃河沿岸收集船只,避開北中城,我們準備從北中城的西面渡過黃河去,去打洛陽。”
元天穆低下頭,沮喪地回道:“大將軍,實不相瞞,夜攻北中城之前,我已經叫人四處去找過船只了。可是一條船都沒有,全讓陳慶之拖進城里去了,有的已經直接被改造成了守城的器械。”
“什么!這個混帳島夷兵!”爾朱榮怒氣上涌,右手一動,剛剛接好的骨頭又痛了起來,他咬著牙忍住了疼痛,“你個陳慶之,算你狠!”
元天穆無可奈何地站在他身邊,看著他。爾朱榮坐在馬上,左思右想,越想越灰心,回身對諸位將領道:“莫非此行,我根本就不應該南征?難道天命合當如此?”將士們都不吭聲。
爾朱榮仰天長嘆:“也罷,不如盡早回晉陽,待召集天下之兵,再對元顥實施圍剿吧!”
將軍賀拔岳湊上前來,抱拳道:“勝敗乃兵家常事。自古成王成帝之人,哪一個沒有吃過敗仗,哪一個不是經常被打得將逃兵散,而后又再次聚集起來的。人受傷了,傷口可以痊愈;兵卒逃散了,可以重新募集,但如果為將者失去了信心,那么形勢就真的一發(fā)不可收拾了。此戰(zhàn)我軍所受的損失并不大,怎么能因為一點點挫折就主動放棄一切希望呢?”
爾朱榮坐在馬上,低著頭不說話。
賀拔岳繼續(xù)給他做思想工作:“如今天下,戰(zhàn)亂頻仍,人人自危。大將軍率軍從晉陽一路南來,要消滅無道的元顥叛亂,天下每個人都在看著大將軍的一舉一動。如果大將軍一舉攻下洛陽,那么有志之士自然會欣然來歸,聚集在大將軍的麾下;若大將軍初戰(zhàn)失利,就倉惶北歸,則將失卻天下人心,即使軍中將領也不免心生異志,到那時候我們自保都困難,哪里還有機會等到天下之軍聚集起來,去平定元顥亂黨呢?”
爾朱榮一下子聳然動容,張大了眼睛,楞楞地看著賀拔岳,許久才開口道:“將軍所言,也不無道理。只是眼見著這茫茫的大河,卻無船兒可以用來渡水過去,也只是望著遠處的洛陽城興嘆啊!”
賀拔岳正考慮如何答復,他身后一個皮膚黝黑的年輕男子上前一步道:“船只的問題,不過小事一樁,又有什么好擔心的。”
爾朱榮看了這個男子一眼,奇怪地問賀拔岳道:“這位將軍是誰?”
賀拔岳回道:“這是末將麾下小校宇文泰。”
爾朱榮這才記起來:“噢,你原來是葛榮手下的人吧,因為葛榮戰(zhàn)敗你才投了我軍。”
宇文泰應道:“正是。”
爾朱榮一副虛心請教的態(tài)度:“你倒是說說,怎么樣才能迅速地弄到船只,供我大軍南渡大河?”
宇文泰指了指孟縣城,對爾朱榮道:“大將軍請看,這孟縣城。”
“城里?”爾朱榮不解地抬頭瞧了瞧這孟縣城墻。
宇文泰解釋道:“城里有著許許多多的房屋。大將軍只要發(fā)動全軍,將這些房屋全部拆解,就可以很快獲得許多棟梁、椽子、墻柱等木材,再將這些木材捆扎成木筏。完成之后,大將軍可以派出一支精兵,從河橋西邊的硤石津渡筏過去,到達對岸的盟津。只要攻下盟津,就等于占據(jù)了河橋南端,洛陽城就暴露在了眼前。元顥荒淫無道,那些投降了他的軍隊必然不會效死于他,見我大軍已然渡河,肯定再次倒戈。到時候元顥孤身一人,束手就擒。沒有了洛陽城,陳慶之在北中城守著,就失去了意義,不久也必然投降于大將軍。”
爾朱榮聽了,笑著點了點頭,對身邊的賀拔岳道:“此人是個人才,賀拔將軍以后要好好重用他啊!”
“是、是。”賀拔岳低頭應承著。
不過爾朱榮是個很迷信的人,雖然覺得宇文泰所說很有道理,可心里面依舊沒有底。思索了一番,他對手下吩咐道:“快將劉靈助將軍叫過來!”手下飛快地跑去了。
不一會兒,劉靈助就跑了過來。爾朱榮道:“將軍為我算上一卦,此行吉兇如何,成敗如何?”
“諾。”劉靈助應道。
劉靈助讓小兵點起篝火,取出隨身的一個龜甲,用劍尖在上面刻了“洛陽”兩字,然后將龜甲丟入篝火中。龜甲在火中噼啪作響。劉靈助用劍尖將龜甲從火堆里挑出來,仔細查看了龜甲上凌亂的裂紋后,向爾朱榮道:“恭喜大將軍。”
“哦,怎么樣?”爾朱榮關切地問,兩眼里閃現(xiàn)出了光芒。
“按卦相來看,不出十天,洛陽當為大將軍所得。”劉靈助掐著手指,搖頭晃腦地得出了他的結論。
爾朱榮仰天大笑,十分得意。他用贊賞的眼光看著劉靈助,道:“一直以來,將軍算的卦都是有言必中,無論是伐葛榮還是討刑杲,甚至前日取野王城,也是一樣。好,此次就讓我們看看,十天之內,能不能攻下洛陽城。若果如將軍所言,上天眷顧我,令我軍取回洛陽城,我必重重獎賞將軍。”
“多謝大將軍。”劉靈助叩首道。
爾朱榮轉回頭來,對賀拔岳道:“制作木筏的事務,就交給你們去辦吧。”
“諾。”賀拔岳和宇文泰抱拳肅立,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