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6年冬季，紐約，哈德遜河。

冰面反射著慘白月光，楊易盯著呼出的白霧，到現在都不敢相信，化學系畢業聚會多喝了幾杯，再睜開眼，竟成了苦哈哈的采冰人。

借著光滑的冰面，楊易打量起穿著。

羊毛大衣破舊不堪，亞麻長褲堆滿褶皺。

破洞皮靴塞滿干草，似乎這樣能抵御寒風。

“這該死的天氣，這該死的穿越！”楊易扶住差點被寒風吹飛的破舊氈帽，緊了緊衣領，對著凌冽的寒風破口大罵。

“如此之低的身份，好歹給個金手指！”楊易繼續抒發著怨念。

叮！

金手指！

哦！不對，是鐵鍬敲擊冰面的聲響。

楊易望著眼前忙碌的場景，心中滿是焦慮，不斷盤算工錢，發現累到死，給全體紐約富豪的地下室裝滿冰塊，都不可能買上一間像樣的公寓。

“別愣著。”一旁的工友催促道，“工頭說了，今天不鑿夠二十塊，工錢扣一半。”

“一半，購買幾塊黑面包？”楊易大罵可惡的工頭，連最底層人的工資都要克扣。

“趕緊行動吧，吃飯要緊。”工友壓低聲音，賣力的揮動冰鎬。

楊易撇撇嘴，打一輩子工，就為了吃飯，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不如搏一把，反正腦子里有很多前世的記憶，隨便搞一搞，都比現在強。

心中想著，腿上便有了行動。

楊易抬起腳，剛要行動，黑夜中點亮一朵朵火把。

“停下！媽的！都給老子停下來！”一聲粗暴的呵斥，響徹冰面。

楊易隱約間看到有十幾人穿著統一制服，正大步奔來，而走在最前面的幾人腰間別著手槍，偶爾瀏覽軍事論壇的知識涌入腦海。

“柯爾特沃克型轉輪手槍。”

“上帝啊！連采冰人都要搶劫嗎？”楊易敢對天發誓，沒有比他更悲催的穿越者。

“停下來！老子說的話你們這群小偷聽不見嗎？”

那群人中，一名佩戴司法部門徽章，身穿高檔西裝，頭發打理著一絲不茍，目光凌厲的人，猛的沖過來，一把奪過楊易手中的鐵鍬。

“蠢貨，你觸犯了壟斷法，告訴我你的名字。”那人大聲的呵斥道。

楊易聳聳肩：“雨果.維文。”

“哈德遜河是利文斯頓家族獨家經營，你們這群人全部觸犯了法律，是一群可恥的小偷，將受到法律的制裁。”那人輕蔑的說道。

這話讓他猛的想起來，這個年代，有一種名為特許經營權的東西，它是紐約州政府頒發，讓獲得證件的商家，擁有合法的壟斷權。

“小偷？那我在為誰服務？”楊易小聲的嘀咕。

“全部拷上帶走。”那人對身后的法警說道。

“制定的翻身計劃還沒實施，先要失去自由。”楊易心中輕嘆一聲。

就在“法律”的制裁即將降臨，突然，岸邊又燃燒起一朵朵火把。

“還有人？”

楊易轉身望去，二十多個手持火把的人快速移動，他們不像司法部門，穿著不同的衣服。

“范德比爾特的人！“一名法警驚呼出聲，聲音里透著一絲恐懼。

“是他！”楊易腦海中閃過一段段歷史。

科尼利爾斯·范德比爾特，綽號“船長”，未來的鐵路、金融、航運巨頭，美國歷史上第二大富豪。

楊易皺著眉頭，低聲說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那人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松開鉗制著楊易的手，轉向火把最密集的方向，大聲呵斥道：“站住！這是執行法律！再靠近我就開槍了！“

“法律？”一個身材魁梧如灰熊的男人越眾而出。

他約莫五十出頭，走路時左腿微跛，濃密的連鬢胡子上結著冰碴，眼睛在火光下閃爍，透露著銳利的光芒。

“麥考林法官，紐約未來的司法之星，代我向你的岳父問好。”

男人聲音的初始極為平和，但越說聲音越大，到最后聲如雷霆：“然后！放開我的人！“

麥考林法官沒料到對方會出現，心虛說道：“他們是小偷，在盜竊利文斯頓家族的財產。”

范德比爾特從懷中掏出一卷文件，拍在麥考林胸前：“紐約州議會三天前廢除了哈德遜河上所有特許經營權！采冰權歸屬全體紐約人，不是利文斯頓家的尿壺。”

“現在，要么帶著你的人滾蛋，要么我把你們全扔進冰窟窿里喂魚！”

“以法律對抗法律嗎。”楊易看著這一幕，感嘆大人物做事果然講究，哪怕要大干一場，都要先談一談法律。

“這不可能，我沒見到過這份文件。”似乎為了增加說服力，麥考林把文件遞給同事查看。

“你確定要摻和到底？”范德比爾特甕聲甕氣的問道。

“三十年壟斷經營權，還有兩年到期。”

見同事紛紛搖頭，麥考林心中鎮定了幾分，掏出金懷表，暗示時間未到，有人太著急了。

“這會有用？”

這種事情，實在太小眾，楊易不清楚其中的門道。

不過有一點很清楚，范德比爾特的發家史，就是一部野蠻史，利用各種手段，狠狠的打擊競爭對手，法律在對方眼里就是笑話。

果然，范德比爾特毫不猶豫的說道：“法律，我的生意就是法律。”

身后的人得到暗示，齊齊向前一步，對麥考林一行人施加壓迫。

聽聞露骨直白的言語，楊易暗道：“采冰人沒存款啊，拼了。”

他心中有了計較，便大聲喊道：“對，我們從事著合法工作。”

恍惚間，他有一種錯覺，范德比爾特是窺視寶座，妄圖稱帝的亂臣賊子。

而他，就是第一個喊出吾皇萬歲的手下。

然而，首先迎來的不是范德比爾特贊許的目光，而是兩個大逼斗，以及重重的一腳。

“你算什么東西！知道法律兩個字怎么寫的嗎？”

麥考林或許不敢對范德比爾特大吼大叫，但面對采冰人，不會有任何好臉色，內心怎么想，就會瞬間付出行動。

在他看來，紐約司法部門冉冉升起的新星，居然被身份低微的采冰人當面“呵斥”，簡直罪不可赦。

麥考林的行為，讓楊易充分領會到19世紀美國的野蠻。

再加上穿越過來的極低身份，讓他徹底爆發。

楊易像一頭雄獅一樣站起來，瞬間奪過范德比爾特腰間的手槍，頂著麥考林的額頭，紅著眼睛，瘋狂的喊道：

“法律？老子的槍就是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