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周你都待在教堂，是要成立一家醫(yī)院嗎。”康納問道。

雨果抓起面餅，含糊的說道：“怎么可能，我們只有不到400美金，大型織布機最多買兩三臺。”

說完，捂住胸口，大罵典型行老板黑心，純金懷表，只愿意給300美金。

“那就趕緊買兩臺，開始做生意吧。”康納催促道。

“兩臺織布機？能叫做生意，說出去會被人笑掉大牙。”雨果相當(dāng)不滿，認為對方小瞧了自己。

“總好過一直待在教堂，”康納說完，露出后悔的神色，補充道，“當(dāng)然，救治紡織工人，沒什么不好。”

雨果吹了吹煮沸的牛奶，似笑非笑的說道：“繼續(xù)去梅里馬克河邊走走，有些事，差不多該收尾。”

“你是老板，你說了算。”康納皺著眉頭，依舊不習(xí)慣喝熱牛奶。

“一個月后，咱們工廠起碼有20臺織布機。”雨果一口飲下牛奶，站起身，走出房間。

沿著河邊，一排排煙囪冒著黑煙，翻滾的河水，夾雜著工人們的呼喊聲。

剛走到教堂門口，有人小跑過來，氣喘吁吁的說道：“先生，奧爾森邀請你去啤酒館。”

雨果內(nèi)心暗喜，但表面上神色如常，平靜的說道：“喝酒？看來恢復(fù)的不錯。”

飛梭啤酒館。

老舊的木門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雨果剛一踏入，刺鼻的汗臭味混雜著劣質(zhì)啤酒的酸腐撲面而來。

昏暗的房間，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盯向他，目光里混雜感謝，贊美，以及一絲絲警惕。

“奧爾班，手臂沒痊愈，禁止喝酒。”雨果自來熟的坐下，好像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先生，酒精可以麻痹傷痛。”奧爾森舉起啤酒杯，猛的灌下一大口。

雨果盯著隔夜的啤酒漬，問道：“有什么事情嗎？教堂還有幾人需要救治。”

這段時間，有時候雨果會想，當(dāng)一名醫(yī)生，或許是條不錯的出路，反正治死了，不會有人怪罪，只會怪命不好。

奧爾班猶豫片刻，與眾人交換眼神：“先生，我們想干一件大事，你讀過書，想聽聽你的意見。”

雨果身軀微動，看到椅子上的啤酒漬，真誠的說道：“面對工人朋友的問題，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先生，為何我們爭取權(quán)益的活動，每次都失敗，哪怕長時間罷工，邪惡的工廠主，一絲一毫的利益都不愿意放棄。”

“不愿意放棄。”雨果自言自語的說道。

這里面涉及的原因很復(fù)雜，哪怕搬開揉碎，奧爾班等人仍舊都聽不懂。

最簡單的一點，美國工人過的比歐洲工人好，同樣的工作，與歐洲的同行相比，他們掙的更多。

這使得多年以來，美國有源源不斷的移民，每一個來到北美大陸的人，都渴望謀得一份工作，造成本土工人尷尬的境地。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不過他知道，講道理，沒什么作用，對方邀請自己，肯定是要聽解決辦法，沉思后說道：“工人們不團結(jié)，哪怕波士頓所有紡織工罷工，工廠主立刻就可以招聘到新人。”

“該死的愛爾蘭佬。”奧爾班灌下一大口啤酒，咬牙切齒的說道，隨后想起對面的身份，“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

雨果擺擺手，表示不介意：“持續(xù)的饑荒，短時間涌入的愛爾蘭人太多，我能理解你們。”

“先生，你高尚的品格，令人動容”奧爾班羞愧的說道。

見氣氛冷場，雨果不顧椅子上的隔夜啤酒漬，自然而然的坐下去，褲子與椅子接觸時傳來的黏唧唧，但他眉頭都沒動一下，全當(dāng)觸感不存在，甚至端起劣質(zhì)啤酒，輕輕抿一小口。

“在教堂這段時間，我聽過不少的抗?fàn)幑适拢偨Y(jié)出一些經(jīng)驗，你們太天真，對于工賊，心慈手軟。”

“工賊？那是什么？”

雨果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扯開衣服領(lǐng)口，大聲說道：“你們在罷工時，他們在工廠上班，這就是工賊，他們背叛了自己的階級，淪為工廠主的走狗，破獲工人們爭取待遇的活動。”

聽到如此貼切的詞語，眾人紛紛點頭，奧爾班表現(xiàn)的尤為激動，急切的說道：“先生，你說的太對了，每次罷工，總有工人不愿意參與，并且工廠主還從周邊招聘員工，保證機器的運轉(zhuǎn)。”

“你們知道嗎，不參與罷工，為了蠅頭小利，心甘情愿為工廠主賣命，還不是最可惡的。”

雨果環(huán)顧四周，所有人露出好奇的目光，等待他的解答。

“你們獲取的利益，他們一樣可以受益，天啊！這個世界到底怎么了，你們冒著生命危險，艱難談判得來的利益，出賣靈魂的人，反而安全的擁有。”

奧爾森陰沉著臉，抽了口焊煙：“先生，你說的太對了，當(dāng)年我們爭取1.5美金周薪，工賊們拿著1.2美金的周薪，說什么來著。”

“每天干上16小時，工廠主有了利潤，自然會提高待遇，為何要白白挨餓。”

有人搶先答道，把工賊們早知如此的表情，陰陽怪氣的言語，模仿的惟妙惟肖。

“所以，必須組織糾察隊，對工賊施加必要的壓力。”雨果目露兇光，狠辣的說道。

“對，必須要他們站出來，一起表達訴求。”

“不需要！”

雨果搖搖頭，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意味深長的說道：“為了金錢，工賊出賣靈魂，甘當(dāng)走狗，如果一起表達訴求，萬一充當(dāng)間諜，反而破壞隊伍的純潔。”

“先生，你考慮的太周到了，確實有這個可能。”奧爾班后怕的說道。

“所以，糾察隊主要任務(wù)，一是給工賊施加壓力，二是在各個路口巡邏，勸說波士頓以外的人，應(yīng)聘紡織工。”

他很清楚工廠主的心思，工人的述求從來不是問題，問題的核心，是不能開口子。

如果今天因為罷工答應(yīng)工人的述求，那么明天呢，后天呢，嘗到甜頭的工人，會不會愛上罷工，從此以后，以這種手段，此起彼伏的表達述求，逼迫工廠主同意。

所以，工廠主哪怕多花錢，報銷車費，都要從外地招聘工人。

“先生，有了糾察隊，我們一定會成功。”奧爾森等人興奮的滿臉通紅，似乎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不，光做到這點，并不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