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低頭看向手中的玫瑰，又瞧瞧遠去的背影，聳聳肩，在最后一絲夕陽的余輝中，朝旅店而去。

住旅店，當然不是有錢后的報復性消費，是為了給范德比爾特留下早起的好印象，特意挑選。

買全套53美元的穿著，是為了接下來做生意，置辦一身好行頭。

“體面而慷慨的先生。”

走了不到一百米，莫伊拉的聲音再次響起。

“還有事？”雨果回身問道。

“店員...店員去找警察了。”莫伊拉滿臉通紅，指著街道的盡頭，急切的說道。

“什么？”雨果驚訝的問道。

順著莫伊拉手指的方向，雨果瞧見，在大約八九百米的街道交叉口，擺放著灰色木制矩形崗亭。

面包店員肥胖的身軀站在旁邊，焦急的說著什么。

而里面的警察并不著急，慢悠悠的點亮蠟燭，為即將到來的夜晚，照亮一絲光明。

“謝謝，我該走了。”雨果用手扶著帽檐，微微側頭。

胖子店員和麥考林不同，社會階級的差距，讓其受到威脅，下意識尋找警員幫助。

麥考林要考慮的東西太多，通過司法途徑，肯定能獲得勝利，可也會鬧的滿城風雨。

最優的解決辦法，是抓住把柄，利用自由裁量權，以及司法腐敗，無限制擴大，把人朝死里整。

而胖子店員就是個很好的突破口。

可還沒等他轉過身，店員從懷里掏出了什么東西，身穿筆挺制服，滿臉正氣的警員立刻從崗亭里走了出來。

“謝特！”雨果暗罵一聲，掉轉身，拔腿就走。

“先生，前面右轉，進小巷子后左轉，然后再左轉，看到垃圾站，在走......”

雨果猛的朝右轉，莫伊拉的聲音，冬日最后一絲陽光，一起消失在凌冽的寒風中。

結果走的太急，與一名身穿褐色棉衣，身高一米九以上，身材極為壯碩的男子撞個滿懷。

“走路不長眼睛嗎？”男子怒斥道。

“抱歉！”雨果腳步不停，回過頭，略帶歉意的說道。

揉搓被撞的發疼的肩膀，咧嘴小聲的嘀咕道：“牛肉吃多了，長那么壯干什么。”

“不過話說回來，他好像搶了我的臺詞。”

剛才嘲笑店員不長眼睛，現在又遭回旋鏢，雨果恍惚間有種時空穿梭的錯覺。

拋光小牛皮制作的短靴不斷接觸地面，鞋尖包著的銅片不斷敲擊著碎石地面。

發出急促而明快的噠噠聲！

遠離了大路，繁華街道的背后，紐約的另一面展示在面前，骯臟狹窄的小巷，堆滿腐爛菜葉和魚骨，磚墻爬行霉斑，像一張張饑餓的嘴。

樓上的窗戶緊閉，死死阻擋著臭味的傳播，好像這樣，能看不見樓下的污穢。

越朝里面深入，地面的污水就越多，锃亮的小牛皮已經看不清本來的面目。

法蘭絨長褲倒還沒看出有多少斑點，或許因為本來是深灰色，不容易察覺污水的沾染。

黑檀木手杖早在之前，卡在兩塊石頭縫隙之間，裂出好大一條口子。

“錢！我的錢！”雨果心疼的喊道。

突然，嘩的一聲！

一盆黃色液體，混合著食物殘渣，就像中世紀的歐洲一樣，從天而降，腥臭的液體差點濺到身上。

“你TM犯法了你知道嗎！”雨果看著二樓，驚魂未定的喊道。

二樓的窗戶靜悄悄，只有雨果的聲音在不斷的回蕩。

“好好讀一讀1844年頒布的《紐約市衛生條例》，骯臟的中世紀古董！”

他沒時間與人爭辯，更不可能沖上去教訓別人一頓，只好罵罵咧咧的離開。

再次左轉，遠遠瞧見垃圾站。

垃圾站旁，哪怕是盛夏的陽光都照不亮的角落，蜷縮著乞丐，他們是一百多年后，被稱呼為流浪漢的前輩。

縱使隔著一段距離，刺鼻的氣味依舊撲面而來，令他連忙剎住腳步，他很懷疑，莫伊拉是想讓他鉆進垃圾站，好躲避警員的詢問。

“不會的，應該再朝前走，就能離開巡邏的區域。”雨果顫抖的搖搖頭，把這個想法趕出了腦海。

這個時代，恪盡職守的警員，一定不會離開管轄的區域，把手伸向同事管轄的地方，觸犯到同事的利益。

噠！噠！噠！

剛抬腳，就聽見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聲音快的如同職業跑步運動員。

“這么快！”雨果心頭暗道，“還真有盡職盡責的警員！”

可隨即，他就發現不尋常的地方，按理說，警員肯定是跟面包店員一起到來。

可腳步聲只有一人。

“是我想多了？”雨果搖搖頭。

可這處垃圾站每天是定時清理，平常除了乞丐，誰會來？

況且乞丐跑那么快干什么，搶垃圾中的寶藏？

突然，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在進小巷子前，與一個身材高大、壯碩的男子撞了個滿懷。

當時回頭，男子除了兇狠的目光，還有一絲驚訝，以及毫不掩飾的欣喜，就仿佛獵人在看待獵物。

“搶劫？”雨果皺著眉頭，對紐約的治安產生強烈的不信任。

治安什么的，那是以后的事情，當務之急，是擺脫兩撥人，安全離開。

沒時間給雨果思考如何改變紐約的治安情況。

他判斷了一下腳步聲的頻率，發現是真的跑不掉，對著空氣小聲罵道：“難道真要躲進垃圾堆？”

咳咳咳！

乞丐強烈的咳嗽聲，打斷了雨果的思緒。

“有了！”雨果忍著乞丐散發的惡臭，鉆進陽光照射不到的空間，躲在乞丐身后。

由于乞丐的面朝巷子，而雨果也要觀察追兵的情況，所以也是面朝巷子。

而這處地方又比較狹小，所以兩人貼的很近。

如果有人能看見，就能發現，兩人的姿勢，非常尷尬。

“先生，我們的行為，會被判處終身監禁。”乞丐盯著玫瑰花，幽幽的說道。

“艸！”雨果趕緊把玫瑰花藏在西服里面，要是再加上那條罪名，都不用麥考林出手。

任何人都救不了他，哪怕他爹是范德比爾特。

“我知道哪里能躲警察。”乞丐用微不可查的聲音說道。

“在沒得到我的指令前，不準說話。”雨果拿槍抵著乞丐的后背，至于說了什么，他沒有聽清楚，不過一個乞丐，能講出什么話。

就在這時，那名身材壯碩，高大的男子像一陣狂風，猛的跑過去，快得都要帶出殘影。

“噓！”雨果繼續提醒乞丐。

就剛才那一陣，他瞧出來，男子奔跑的速度快如閃電，像一名專業運動員，如果不是及時躲起來，或許真會被追上。

“再等等。”雨果長出一口氣。

然而，還沒等氣順完，男子去而復返。

雨果躲在陰暗的角落，靜靜的看著，那人并不在意腳下的污穢，耳朵貼著地面，并時不時抬頭，觀察樓上緊閉的窗戶。

從這個角度，他發現，男子的脖子上，有一道明顯的凸起，似乎是與人爭斗，留下的疤痕。

“奇怪，沒有腳步聲，總不能飛了吧。”男子自言自語的說道。

由于雨果和乞丐的位置終年不見陽光，加上黑夜降臨，男子并沒有發現異常。

“先生，你在找人？”雨果捏著嗓子，用怪異的腔調說道。

他瞧見，在自己說話后，男子猛的抖了抖，發覺反應過度，有失風度，對著角落嚴厲的呵斥道：“誰！誰在說話。”

“這是垃圾堆，我是一名乞丐，很合理。”雨果繼續捏著嗓子。

“乞丐？”男子眉頭舒展，接著問道：“你剛才看見有人跑過去沒有。”

“我能問問，先生找那人做什么。”雨果通過細微的觀察，結合脖子上的疤痕，判斷男子不像是搶劫犯。

至少不是單純的搶劫。

“他得罪了不該得罪的大人物，有人出錢買他的命！”

或許因為對面是乞丐，社會最最最底層，男子想都沒想，沒有絲毫的猶豫，大方的說出了目的。

“謝謝，你真是一位慷慨的先生。”雨果拿開捏著嗓子的手。

在男子還沒反應過來時，毫不猶豫的射擊。

槍口炸出拳頭大的橙紅火球，巨響像鐵錘砸在耳膜上。

低沉的轟鳴聲，在狹窄小巷中反復震蕩，不知道傳出去幾公里遠。

雨果和乞丐在墻角，音波震蕩距離，外加離得最近，巨大的聲響，沖擊的音波，好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腦門上。

“腦震蕩不過如此。”雨果甩甩頭，暗自嘀咕道。

他扶住墻，勉力的站起來，接著身子晃了晃，差點一屁股坐到乞丐身上。

“殺人啦！”

屋內聽到聲響的婦女，猛的推開剛才還緊閉的窗戶，看到下面的血腥場景，尖叫的呼喊。

”陰影之中，雨果紅著眼，暴怒的呵斥道：“閉嘴，不然下一個死的就是你。

“啊！......”

婦女還要說什么，身后的丈夫瞬間出現，重重關上窗戶。

“你們繼續！你們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