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碾過布魯克林高地粗糲的卵石路，車廂隨著坑洼微微搖晃。

雨果推開雕花車窗，鐵欄桿后的白色豪宅如希臘神廟般聳立在斜坡上。

每棟別墅都像被修剪過的蛋糕，千平米草坪從雕花鐵門延伸至廊柱下，穿燕尾服的園丁正用銀質剪刀修整玫瑰叢。

“連草叢都透著貴族氣。”雨果暗暗想道。

“先生，克羅克公館到了。”克羅克家族的車夫道。

“嗯。”雨果跳下車，遠遠就瞧見塞西莉亞站在門口，提著裙子，微笑著小跑過來。

“大家都在等你。”塞西莉亞提著裙擺快步迎來，臉頰因小跑泛起薄紅。

雨果捏了捏塞西莉亞嫩嫩的臉蛋，邁步朝那棟總占地有2000平的別墅走去。

剛走了兩步，他便停下腳步，低頭看了一眼褐色皮鞋。

“怎么了？”塞西莉亞問道，她等這一天好多天了，男人不能都走到這里打退堂鼓。

雨果拍了拍皮鞋上的灰塵，自嘲的笑了笑：“這又不是專程見丈母娘，怎么還緊張了。”

“你應該找個妻子。”塞西莉亞幽怨的說道。

“以后再說吧。”雨果淡淡的說道。

自從財富呈指數級增長后，紐約的富豪們不止一次熱心地介紹美麗的女士，希望他能和對方結成連理。

但他對這方世界沒什么留念，沒有結婚的想法，更不想生孩子，所以擱置了下來。

或許等財富擴張到必須需要接班人的時候，可以學學美國“暴發戶”，去歐洲找個落魄貴族后代。

“慢慢來。”塞西莉亞言不由衷的說道。

“嗯……”雨果含糊的回應。

就這樣，兩人各懷心思的走進別墅。

“雨果先生果然如外界說的一樣年輕。”埃德加.克羅克這位蓄著考究絡腮胡的政客張開雙臂，仿佛迎接失散多年的老友。

“不過是踩中了時代的裂縫。”雨果謙虛的說道。

隨后輕輕和克羅克夫人打了個招呼，這位保養得當，舉止得體的貴婦人微笑回應，讓人察覺不出一絲執念破滅的不滿。

雨果心里輕輕笑了兩聲，政治家族出了異類，但從小的教育深入骨髓，在絕對的利益面前，所有的不滿都能藏在心里。

要是他沒有成為紡織業的唯一話事人，標準石油公司是一頭永不枯竭的現金奶牛，今天就算來到別墅，也會被仆人用棍棒打出去。

“運氣和實力密不可分，想我當年...”埃德加陷入了回憶，絮絮叨叨的說著，好像一個老年人在回憶青蔥歲月。

“這老頭比我還能鬼扯。”雨果聽了十分鐘，就耐不住性子了。

當初他提出前期投資20萬美金，后期投資30萬美金，要在紐約修建一所大學，并通過塞西莉亞探了探口風。

小富婆回復說自己的父親非常希望紐約多一所大學，為克羅克家族增加政治資本，沖擊更高的位置。

但事到臨頭，埃德加政治家的毛病犯了，哪怕心里迫切希望大學落地，依舊要拿捏一番，搞得雨果是求人辦事。

“父親！”塞西莉亞首先受不了了，不滿的喊了一聲。

埃德加尷尬的咳嗽兩聲，開口說道：“差點忘了正事，曼哈頓晨邊高地被圣公會看重了。”

他很想大學落地，讓克羅克家族從政策的推動者，監督者，變成政策的制定者，成為真正的棋手，而不是棋盤的看守者。

“圣公會？”雨果瞇著眼睛，腦海中閃過一絲記憶。

這塊土地未來會修建一所圣約翰大教堂，他印象中這玩意要在40年后才開工，怎么現在就要拿下地塊，總不會是蝴蝶效應吧。

埃德加道：“一個初步的設想，但州長和議長愿意等。”

“有操作的空間。”雨果暗暗想道。

這副身體是愛爾蘭裔，信仰的是天主教，雖然和美國圣公會一樣信仰一個上帝，但教義的不同，讓雙方勢同水火。

這會雖不是中世紀，沒人喊打喊殺，但內心的歧視不會消失。

就像他之前發表的言論，愛爾蘭裔在美國是有天花板的，如果能結交圣公會，對未來的發展有好處。

雨果腦子轉了一圈，盯著埃德加鄭重說道：“一個為了土豆來到新大陸的愛爾蘭小伙，在這里發了財，應該回饋給他帶來財富的社會，如果圣公會確實中意那塊土地，我會把前期投資提高到25萬美金，并無償提供8英畝土地，修建一所神學院。”

“你比我想象的還要慷慨。”埃德加恭維的說道。

在宗教氛圍濃厚的19世紀，如果能讓圣公會免費獲得一所神學院，那么關于上帝信仰是否純正，理解上帝旨意是否正確，都是可以探討的。

“一點微不足道的小幫助。”雨果謙虛的說道。

埃德加微笑的點點頭，“吃了午餐再走吧。”

“這里環境優美，多待一會心情都會愉悅。”

雨果老實不客氣的留下來，眼角的余光看到克羅克夫人抽動嘴角，似乎想說什么。

...

在結束了愉快的午餐后，雨果馬不停蹄的趕往克利夫蘭，來到全美石油交易大廳。

在立馬鎮的繁榮破滅后，泰特斯維爾拿過了接力棒。

但有了上一次石油熱潮破滅的驚醒，人們對探勘石油清醒了很多。

交易大廳雖人流如織，但跟上一次相比，明顯少了不少人。

而且里面的人大部分是來打探消息，看看賓州哪里打出了合格的油井，大家再一窩蜂的涌上去。

沒有像以前一樣，成百上千的勘探隊遍布泰特斯維爾地區。

這無疑減緩了油井的開發速度，也給標準石油公司占領市場騰出了時間。

“先去看看教授研究得如何。”

雨果在大廳觀察了一小會，沒發現什么異常，便朝著后面，緊急搭建的化學實驗室而去。

那里是他好不容易請到，當今美國科學界的泰斗級人物，本杰明.西利曼教授。

也是煤油真正的發明者。

未來會成為維文大學的第一任校長。

“教授，實驗進行的如何了。”雨果走進緊急搭建，但一切設備齊全的實驗室，看到本杰明教授正對著新產出的煤油發呆。

本杰明晃了晃頭，無奈的說道：“你提供的思路確實能讓利馬鎮的石油氣味變小，但沒辦法工業化生產。”

“慢慢來，泰特斯維爾好不容易有一絲繁榮，不能又步了利馬鎮的老路。”雨果笑著說道。

利馬鎮的石油不合格，最主要的原因是硫化合物，芳香烴類物質殘留，用硫酸—堿洗聯合工藝，才能去除部分雜質和異味。

但就像本杰明說的，這種方法無法工業化，每加侖成本還會增加15美分，沒有市場競爭力。

想要真正去除利馬鎮石油的刺激性氣味，要采用氧化銅為催化劑的脫硫工藝，而這個工藝需要等到1880年，發明人這會還在尿床的年齡。

“錢花的不踏實。”本杰明笑著說道。

雨果摸了摸鼻子，哪里有什么不踏實，他都剽竊了對方未來的專利，心里都很踏實，200美金的年薪沒什么大不了。

但這話不能給教授說，他想了想轉移了話題，聊起了對未來大學的規劃。

一位科學界泰斗，一位掌握未來歷史的人，很快就達成一致意見。

除了化學、石油相關專業和神學外，學校未來的重點放在醫學、材料學，地質學、礦物學、法律、商學。

未來慢慢發展成全領域發展的綜合性大學。

兩人聊到夜幕降臨，方才結束話題。

雨果看著年近70，頭發胡子全白的教授還要繼續實驗，叮囑幾句注意身體，便出了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