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波士頓見聞
- 1846美國大亨
- 多筆多
- 2949字
- 2025-04-14 09:44:20
第三天。
雨果翻身下床,輕手輕腳走下樓梯,緩緩推開橡木門,揉了揉酸痛的腰背。
“軟床睡得人骨頭都酥了……走走吧。”他嘟囔著伸了個懶腰,擺露出結實的馬甲線。
“男人果然都一樣,提上褲子就想著跑。”塞西莉亞的聲音從身后飄來。
雨果猛地回頭:“別誤會,親愛的,只是去波士頓談筆生意。”
“生意?”塞西莉亞倚在門框上,指尖卷著一縷發絲,“安德魯記者,你什么時候改行?”
雨果面不改色:“改名了,現在叫雨果.維文,采冰人協會會長,去波士頓調研紡織業。”
塞西莉亞忽然貼近,柔聲問道:“錢夠用嗎?”
雨果挑起對方的下巴,盯著那雙寶石般的眼睛:“等我回來,身價起碼翻百倍,靠女人養活,丟不起這人。”
塞西莉亞噗嗤一笑:“那我等著給萬元戶先生接風。”
波士頓。
得益于梅里馬克河川流不息的河水,小小的波士頓,聚集了大量紡織工廠,成為全美的紡織業中心。
相較于紡織業,更為出名的事件,來自于1773年,示威者們喬裝成印第安人,悄悄潛入商船,將英國東印度公司運來的茶葉傾入大海。
“先生,一路上都是工廠,仿佛全世界的紡織廠,都在這里。”康納贊嘆的說道。
雨果指著梅里馬克河:“那你猜猜,全美紡織業的心臟,會是波士頓。”
“河水帶來源源不斷的動力。”康納答道。
“還有呢?”
“勤勞的工人。”
“還有呢?”
康納沉吟片刻說道:“貪婪的工廠主。”
雨果啪啪啪的鼓掌,含笑說道:“貪婪的工廠主,站在河邊,看著24小時流淌的河水,你猜會怎么想?”
康納扣扣頭,尷尬的說道:“先生,我讀書不多。”
雨果深吸一口氣,用詠嘆調,大聲唱道。
“啊!上帝啊!你創造的河水,川流不息,孕育出偉大的紡織廠,可每天,總有幾小時,河水被白白浪費,工人們無所事事,我眼睜睜站在河邊!卻無能為力!”
康納后退幾步,搖搖頭:“不可能,人需要睡覺。”
“不可能?為什么不可能。”雨果指著不遠處的教堂,大聲質問。
一旦產生雇傭關系,在工廠主眼里,工人的一切,包括生命,都屬于工廠,如果不是人需要睡覺,工廠主會想盡辦法,采取24小時工作制。
康納瞪大眼睛,張張嘴,卻不知該說什么。
突然,街道盡頭傳來一陣騷動。
雨果瞇起眼睛,只見黑壓壓的人群如潮水般涌來。
最前排的擔架上,一個面色蒼白的中年男人大口嘔著血沫,暗紅的液體順著擔架邊緣滴落,在石板路上拖出一道猙獰的血痕。
“讓開!快讓開!“
抬擔架的漢子嘶吼著,左臂以詭異的角度扭曲,卻仍死死抓著擔架不放。
后方,一名女工和少年互相攙扶,表情痛苦,女工的右手無名指缺了一節,而少年每走一步,地上都會多個血腳印。
在更后方,人群中,有孕婦捂著肚子,血液順著流下,有少年咬著牙,扶著下垂的手臂,有......
雨果看著地上的血腳印,這一刻,兩岸紅磚廠房消失了,變成密密麻麻的森林,而唯獨血腳印還存在,就好像指示方向的信號。
“上帝啊!”康納驚呼道。
“上帝啊!太血腥了,我需要去教堂禱告。”
雨果表情悲痛,手指著褲子,上面有一朵不易察覺的血跡,是剛才路過的工人,不小心濺到。
康納嘆息道:“那我去河邊走走,看看能否有收獲。”
雨果點點頭,疾步朝前走,似乎真的內心受到沖擊,想要神的安慰。
但在這之前,他先買了一副濃密的假胡須。
圣瑪利亞教堂。
雨果聽著教堂內傳來的痛苦呻吟,聞著濃濃的血腥味,踩在老舊的石板上,暗自思索:“我這人心善,見不得窮人受苦。”
隨后他自來熟的走進去,參與到救治工作中。
不一會兒,與工人風格迥異的穿著,代表體面人的西裝,很快引起神父的注意。
“先生,你是醫生嗎?”格力高神父問道。
雨果站起身,露出愧疚的神情,自責的說道:“很抱歉,神父。”
“孩子,主會原諒你。”
雨果環視一圈,臉上的神色更悲痛,明知故問的說道:“發生了什么。”
格力高神父右手比劃幾下,悲痛的說道:“工人們追求十小時工作制度,和平的表達訴求,隨后發生什么,相信不難看出來。”
“神父,不難猜測。”雨果點點頭,腦海中有了一副畫面。
在全美最大的紡織業中心,工人們上街游行,追求十小時工作制,工廠主嚴詞拒絕,表示工作時長,一秒鐘都不會減少。
利益訴求南轅北轍,導致雙方僵持不下,最終,梅里馬克河24小時流淌的河水,驚醒工廠主,告訴他們,工廠利益受損。
隨后憤怒無比的工廠主,調動私人武裝,暴力驅散。
“很多人骨折,工廠主強迫醫院,不允許救治。”格力高神父愁容滿面。
“邪惡的靈魂,與他們同為工廠主,我感到羞恥。”雨果捂住嘴,震驚的說道。
他的話,沒有引起格力高神父的表情變化,這身穿著,不可能是工人,沒必要硬著冒充。
“孩子,他們會下地獄。”格力高神父發出由衷的祝福。
雨果為了進一步拉近好感,伸手摸向口袋:“三十美金,一點小小的心意,希望可以緩解工人的痛苦。”
“感謝你的慷慨,先生。”
格力高神父沒有推辭,衛理公會支持勞工權益,信仰者多數是農民,工人,經濟上并不寬裕,三十美金,足以緩解壓力。
“神父,不介意吧。”雨果指著呻吟的病人。
“去年我們收治的罷工傷員,有十七人沒活過冬天,希望今年有好運氣。”
“神父,今年不一樣。”雨果卷起考究的西裝袖口。
“去吧,先生。”格力高神父祝福道。
雨果來到那名骨折的男人身旁,低聲問道:“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滾開,不需要你們的假仁假義。”那名男人咬著牙,拒不接受體面人的救治。
這人似乎是頭領,工人們紛紛露出厭惡的神色。
雨果毫不介意,輕聲說道:“十分鐘前,這只骨折的左手,抬著擔架,從我身旁路過。”
“像你這種體面人,就喜歡看我們的笑話。”男子憤怒的說道。
雨果微微搖頭,單膝跪地,拿起旁邊的木板,“咔嚓“一聲,用力扯斷西服長袖,撕成布條,在那名工人震驚的目光中,毫不遲疑的綁上。
“好了,好好休息就行,不要再做傻事。”
雨果拍拍男人的肩膀,真誠的送上祝福。
男子漲紅著臉,低聲說道:“我叫奧爾班。”
然而,奧爾班沒有得到回應,因為雨果已投入緊張的救治。
來到一名大約15歲的少年面前,雨果輕柔的說道:“孩子,你忍著點。”
“先生,我不怕。”少年嘴唇顫抖,倔強的說道。
“剛才,你攙扶著母親,是一個勇敢的孩子。”雨果贊賞的說道。
隨后掀開對方的衣服,看著汩汩冒血的腹部傷口,果斷的扯斷另一側長袖,不顧鮮血噴濺衣衫,奮力的包扎傷口。
“好好休息,勇敢的孩子。”
面對另一名手臂鮮血淋漓的女工,正準備如法炮制,但那人卻后退幾步。
“我丈夫不在。”
這個年代,陌生男女直接接觸,是大忌,尤其是對方丈夫不在場的情況。
雨果沉吟片刻,鄭重的說:“女士,生命只有一次,上帝都會寬恕。”
“先生,你擁有高尚的品德,我們可以一起作證。”奧爾班在一旁說道。
“是啊,先生,相信他丈夫不會怪你的。”
“對啊,我們這么多人都看見。”
...
女工剛才是下意識的動作,有了臺階下,自然而然的接受救治。
當夕陽西下,雨果潔白的襯衫變得鮮紅,可內心卻非常高興,那名流血的孕婦,在他專業的按摩手法下,保住了孩子。
“先生,你與其他工廠主不一樣。”奧爾班大聲喊道。
雨果給耶穌上了三炷香,轉頭看向下方,露出低一截的左肩,慷慨激昂的說道。
“以前的我,也是工人,后來運氣不錯,賺了點小錢,可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段歲月,永遠是工人的孩子。”
人群爆發出熱烈的掌聲,紛紛送上最誠摯的祝福,有人甚至流下感動的淚水。
“先生,我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人群中,有人高聲問道。
“我叫安德魯,安德魯.加菲爾德。”
“先生,你明天還會來嗎?”有人期盼的問道。
“當然,工人互相照應,不是嗎?”雨果抹了把臉上的血漬,笑容在蠟燭光下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