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月,塞西莉亞過的很不開心。
丈夫回家的越來越晚,甚至有好幾次夜不歸宿。
每當夜深人靜,她總會想起那句話:你的內心,住著一個小女孩,急需“父親”的安慰。
她的父親,埃德加.克羅克公務繁忙,連自己的妻子都很少安慰,更何況自己的女兒。
“走吧,去看歌劇。”麥考林平淡的說道。
聲音驚醒了沉思的塞西莉亞,看著越來越陌生的丈夫,麻木的說道:“好。”
這是生活中唯一的掛念,他們又像從前一樣,每周看一次歌劇。
但塞西莉亞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再也回不到從前。
以前追求的完美愛情,完美婚姻,早就名存實亡。
“或許有一個孩子就不一樣。”
在馬車上,塞西莉亞如此想道。
阿斯特歌劇院。
今晚表演的是著名歌劇《唐.璜》。
這在以前,這是塞西莉亞最喜歡的歌劇,每次看到舞臺上的唐璜,都能看到父親的影子。
風流成性的主人公因拒不悔改、狂妄自大,被來自地獄的復仇之靈拖入深淵,迎來毀滅性的懲罰。
可今天,同樣的劇情,同樣的表演,是那么的刺眼。
高亢的臺詞,是那么的刺耳,演員們賣力的身姿,是那么的惡心。
當唐璜對著采琳娜唱起《讓我們攜手同行》,塞西莉亞輕聲說道:“我有點不舒服,回家吧。”
麥考林出身在鄉下,哪里看得懂高雅的歌劇,最早的陪伴是追求,后來是出于職責,現在是出于輕微的愧疚。
可無論哪種情緒,每次坐在位置上,都如坐針氈,聽見妻子的提議,立刻起身。
他閃電般彈起身軀,動作快得像早就等著這句話。
這又一次刺激到塞西莉亞,感嘆兩人最后的“愛好”,都隨著時間煙消云散。
由于歌劇沒有散場,兩人從側門出去。
接過仆人遞過來的羊絨圍裙,塞西莉亞縮了縮脖子。
1847年的一月,紐約的寒風似乎更加刺骨,夜晚的大路上人煙稀少。
側門昏暗的小巷,前后都看不見行人。
“快走吧。”塞西莉亞莫名感到一絲驚慌,開口催促道。
“春天再來吧。”麥考林行走之間,下意識答道。
在行走著到拐角時。
突然。
沖出來三個高大的壯漢,盡責的仆人像布娃娃一樣被擊昏。
壯漢閃電般掏出小刀,抵住麥考林的脖子,同時打掉腰間的手槍。
塞西莉亞如同一名標準的貴族小姐,驚聲尖叫起來。
直到脖子上閃過寒光,才猛的捂住嘴,寶石般閃爍的大眼,流露出期盼的神情,同時拼命的搖頭。
“對的,就這樣,不說話就沒事。”
一名臉上捂著黑布的歹徒滿意的說道,并轉頭看向麥考林。
不等對方發問,麥考林指著胸口:“純金懷表,價值超過五百美金!”
移民的涌入,讓紐約的治安在越來越差,很多人,包括一些富豪都被打劫過。
好在這些人只要錢,不會傷人性命。
聽見這話,其中一名用黑布都遮不住長長刀疤的男子慢慢靠近,陰惻惻的笑起來。
緊接著,歌劇院也傳來觀眾們開心的歡笑,兩種笑聲混著在一起,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先生,錢不是問題。”
看著對方越來越近,麥考林盡量保持言語的鎮定,不讓顫抖的雙腿出賣內心的恐懼。
刀疤男子聞言,哈哈一笑,露出兇狠的目光:“看來你還沒搞清楚,有人想要你的命。”
“我的命?”
麥考林瞬間反應過來是誰,顫抖的雙腿反而停下來,內心的恐懼都平復了些。
他篤定的說道:“我出更多的錢,買我的命。”
“哈哈哈,兄弟們,他以為我們是那些街頭混球。”那名始終沒說話的人抬起手,露出小指缺失的關節。
濃重的愛爾蘭口音,筆挺的身姿,斷裂的關節,無不在表明對方的身份。
“你是死兔幫的人!”麥考林驚叫道,雙腿一軟,坐在地上。
五點區的死兔幫,比地獄廚房更為混亂,那是連警員都不愿意巡邏的區域,法律在那里徹底失控。
而死兔幫正好控制了大片五點區,他們不在乎法律,只要可以盈利,就有他們罪惡的身影。
“既然你看出來了,應該知道幫會的規矩,不知道的話呢,我可以讓你死個明白。”那人含笑說道。
“規矩?”麥考林喃喃自語。
隨后猛的想起,《紐約先驅報》曾經刊登過這樣一篇文章,想成為幫會的核心成員,必須捅死一名警員或富人,確保手上沾血。
死兔幫還干過一件轟動紐約的事,三年前,他們殺害了一名法官,尸體吊在法院門口,嘴里塞滿金幣。
麥考林至今都記得那個血腥的畫面,直到現在都偶爾做噩夢。
“原來不是那個叫雨果.維文的小子買命,而是你想要在幫派晉升。”麥考林雙目褪去色彩,坐倒在地上。
隨后,麥考林胡亂的叫喊起來:“我出錢,我有很多很多錢。”
“光有錢不夠。”那人舔了舔嘴唇說道。
這句話,好似瀕臨溺死的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麥考林強打起精神,焦急的喊道:“還有什么,只要你愿意,我都給你。”
那人盯著塞西莉亞,嘿嘿嘿的笑著,也不說話。
“不!不...你們不能這樣!”麥考林拼命的搖頭,希望能盡到丈夫的職責。
塞西莉亞心中的大石松動了幾分,原來丈夫還是愛著自己,只是這份歸來的愛,有點遲了。
“搞什么呢,幫會的規矩是殺一名警員,以及富人!”那名臉上的刀疤的男子似乎看不過去,出言提醒,而且把富人兩個字,重重喊出來。
富人!
富人!
求生的欲望,最終打破了一切,麥考林手指著妻子,帶著哭腔說道:
“我不是富人,我來自英格蘭鄉下,我是入贅,他們才是富人,她父親是眾議院商業委員會主席,有很多很多錢。”
“哇哦!大人物,謝謝你,你可以走了。”那名幫派分子,大度的揮揮手。
得到可以離開的指令,麥考林頭也不回,急忙跑了出去。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夫人,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殺了我吧。”
在丈夫不顧一切逃跑的那一刻,塞西莉亞的心就死了。
曾經,為了追求永不背叛的愛情,她面對整個階層的嘲笑,義無反顧的嫁給英格蘭鄉下的孩子。
那一刻,她覺得很幸福,可以擺脫母親的悲劇。
可她錯了,錯得離譜,人性的私自擊碎了她的自以為是的愛情。
“如你這般美麗,宛如古希臘雕塑,我真的舍不得。”
那人舔舔嘴唇,發出懂的都懂的笑聲。
而另外兩人,各自伸出手,準備一左一右架起來,拖進陰暗的角落。
“你們會下地獄。”塞西莉亞發出自認為最惡毒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