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和他的伙伴一個打擊接著一個打擊。

之前賣掉銀行，回籠了部分資金，從瀕臨破產的邊緣爬了上來，但他們依舊背負著50萬到100萬不等的沉重債務，隨時都會被債主找上門。

而腳踏式縫紉機的出現，意味著他們賴以生存，維持還款希望的紡織業，也即將陷入深淵。

腳踏式縫紉機將徹底顛覆行業，一旦全面普及，傳統裁縫鋪必將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而掌握專利的人，將扼住整個服裝產業的咽喉。

從布料定價到成衣供應，全美民眾的“穿衣自由”從此只在一人之手。

更可怕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若雨果堅持專利壟斷，紡織廠將逐步淪為提線木偶，每碼布料的利潤，每家工廠的生死，未來都只能仰仗一個人的鼻息。

雨果將成為“布料沙皇”，未來只需要在羽毛筆上輕輕畫一條線，一家紡織工廠將毫無征兆的倒閉。

這不是商業競爭，而是一場悄無聲息的產業殖民。

這讓威廉和他的伙伴夜不能寐，陷入巨大的恐懼中，各自尋找解救的辦法。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先生們，必須做點什么。”威廉對著全美裁縫協會會長門德爾，以及各地協會會長真誠的說道。

“裁縫協會不會讓機器搶走工作。”門德爾會長堅定的說道。

“人們對價格很敏感，現在有淘金熱支持，布料銷售很火爆，大家還能過的挺滋潤，但熱度不會永遠持續，總有消退的那一天。”威廉憂心忡忡的說道。

他雖然與銀行業糾纏不深，所占股份不超過8%，銀行壞賬賠償不多，但在利馬鎮到克利夫蘭的鐵路建設上投資超過百萬美金。

上一輪的資產變賣，他投資的鐵路無人問津，身上依舊背負著沉重的債務。

現在靠著淘金熱，全力開動近3000臺動力織布機、紡織機，小日子勉強過的下去，暫時保住了燈塔街的別墅。

但仍舊高達50萬美金的債務壓的人喘不過氣，等到最后的榮光逝去，他將變成乞丐。

“裁縫協會不介意在美國來一場盧德運動。”門德爾會長目露兇光，狠狠的說道。

盧德運動是19世紀初，一場波及全英國的工人運動，人們以砸毀紡織機器為手段，抗議工業革命帶來的失業和剝削，持續時間超過5年，影響極其深遠。

“機器的生產不能以犧牲大家工作為代價。”威廉本以為還要好好拉扯一番，沒想到對方如此果斷，下意識忘記了盧德運動砸的就是動力紡織機、紡紗機，激動的灌下一大口威士忌。

“先逼迫他交出專利授權，不聽話就砸。”門德爾在涉及到生存方面，展現出會長的擔當。

“期待你們談判的結果。”威廉伸出手，含笑說道。

他仿佛看見了雨果的門店在裁縫們手里一個個消失，布料的價格還是以波士頓地區為基準，然后通過緩慢的恢復，再次建立起屬于自己的銀行。

...

“艾麗莎，最近外面帳篷，帆布馬甲，高幫皮靴漲到多少錢了？”雨果瞇著眼睛，享受的躺在逍遙椅上，這玩意花了不少心思，找了好幾個工匠，用了一個月時間完成的作品。

“每天一個價，最便宜的工裝襯衫都漲了兩倍。”艾麗莎輕巧的答道。

“呵，淘金熱讓這群裁縫瘋了，連塊破布都敢賣天價”

雨果撇撇嘴，他只記得巔峰時期，淘金盤暴漲20倍，沒想到就連最不值錢的襯衫都漲了2倍，簡直把人當豬在宰。

“先生，他們不配當工人，是一群吸血鬼。”艾麗莎不滿的說道。

曾經她認為工人淳樸，善良，互幫互助，是世界上最優秀的群體，但隨著淘金熱的爆發，帶動相關商品暴漲，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曾經質問裁縫鋪，為何要賺黑心錢，那些人竟然理直氣壯的說，在西海岸，一件襯衫5美金，一塊淘金盤的價格暴漲15倍，價格達到15美金，并且還供不應求。

他們3到5倍的漲價是合理的，美利堅是自由市場，淘金者可以選擇不買，但不應該批評指責。

“說的我都想漲價了。”雨果摸著下巴，遺憾的說道。

Dickies沒有在淘金熱中漲價，堅持以原價販賣，但受困于“產能不足”，每家門店僅能售賣20件，遠遠不能滿足東海岸龐大的消費市場，尤其是淘金熱帶動下的市場。

至于實際的產能，則大部分沒有打上Dickies的標簽，直接運輸到所有人都去淘金，沒有人生產商品的西部，運輸到美利堅最需要的地方去。

東部每天原價銷售20件，是為了給大家留下好印象，讓愚昧的民眾從心里厭惡裁縫協會，為接下來機器代替手工做鋪墊。

暫時的損失，是為了更大的利益。

但這話不好和艾麗莎明說，他打碎了對方的信仰，通過洗腦建立起新的信念，要是再擊碎一次，以女孩的內心堅強程度，估計會發瘋。

雨果始終舍不得艾麗莎變得瘋瘋癲癲，本著為你好的原則，故意隱瞞。

“先生，你絕不能學他們！工人們已經夠苦了，如果連Dickies都漲價......”艾麗莎焦急萬分，伸出手捂著雨果的嘴巴。

在她的心中，安德魯大錯特錯，工人為了自身的利益，不會團結在一起，反而會因蠅頭小利，彼此互相坑害。

只有像雨果先生這樣正直的人，善良的資本家，才能守住本心，在魔鬼的誘惑下，堅持不漲價，一心一意為工人服務。

所有人都應該給雨果先生打工，才能建立沒有剝削的世界，如果讓其他人建立工廠，銷售商品，剝削將永遠存在。

雨果看到對方滿眼都是小星星，義正嚴詞的說道：“以前是實力不夠，導致產能不足，現在沒什么可擔憂的，放開手腳增加門店，開足馬力生產，為工人們提供廉價的衣服。”

腳踏式縫紉機沒必要像以前，以有秘密進貨渠道為由，始終比手工裁縫鋪低20%的價格銷售，應該大大方方的賣出來。

還可以建立多個品牌，比如HM，ZARA等等。

“先生！”艾麗莎情難自禁，眼睛里滿是水霧，猛的撲了上來。

“我...唉...”

雨果一聲嘆息，本想拒絕，但轉念一想，從某種角度上來看，這不算綠了自己，是艾麗莎綠了安德魯。

解決了哲學問題，他遵從本心，配合著艾麗莎愛的表達。

良久。

太陽快要落山，艾麗莎想起還要為擴大門店，培訓縫紉機員工做準備，踩著并不輕快的腳步走了出去。

雨果看著消失的背影，從抽屜里拿出一封措施強硬的信，放到煤油燈上。

“什么玩意，掃進歷史垃圾堆的東西也敢跟我談條件。”

這是一封來自全美裁縫協會的信。

在信中，裁縫協會語氣強硬，警告雨果不準擴大縫紉機生產線，并以美國版盧德運動進行威脅，誓言要開啟一場曠日持久的抵制運動。

“該檢驗一下維文安保的實力了。”雨果看到信件化為灰燼，摸了摸下巴。

淘金熱跑了很多無業游民和犯罪者，社會治安大為好轉，安保公司的私人偵探業務到現在沒有起色，這次正好檢驗一下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