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解開纏繞在手臂的繃帶，腐肉的氣味散發開來，彌漫在狹小的房間里。
他已經做到了全部，但缺少抑菌藥物，仍舊避免不了感染的風險，傷口周圍的肌肉呈現出青紫色，邊緣開始發黑壞死，輕輕按壓腫脹的皮膚，黃綠色的膿液從裂縫中滲出。
雨果嘆息一聲：“康納，但愿你的手穩一點。“
“先生，建議加大金縷梅的量。”
康納將小刀在火焰中燒得通紅，冷卻時金屬發出細微的嘶鳴。
雨果搖搖頭說道：“可能有彈片，不能再等了。”
草藥的效果實在太差，如果不踢出彈片，壞死組織會繼續擴散，到時候留下后遺癥，左手就算廢掉了。
“好吧。”康納用刀空中比劃了幾下。
“嗯...”雨果沉吟片刻，“先等等。”
只見他站起身，找來一根小木棍，含在口中，右手拿著一本二手的《聯邦黨人文集》，仔細的閱讀起來。
“開始吧。”雨果含糊的說道。
不得不說，有軍事背景，上過戰場的康納，手異常的沉穩，精準而迅速的刺入壞死組織。
可饒是如此，沒有麻醉藥物，一波波巨大的疼痛，讓雨果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漢密爾頓論述三權分立的詞句在眼前炸成一片血霧，麥迪遜關于聯邦制的論證變成了無數尖叫的烏鴉。
耳邊只有刀鋒刮過肌肉的吟唱，他感到喉嚨里涌起一股腥甜，分不清是咬破了腮幫還是震碎了牙根。
“不好模仿啊！”
持續掉落的木渣子，遮蔽了《聯邦黨人文集》，掩蓋住了美利堅先賢的智慧。
“見鬼的刮骨療傷！“
當彈片被挑出來時，雨果在疼痛的間隙，想起書中的記載，他敢打賭，作者絕對沒有親身體驗過。
他發誓，等以后，絕對要把作者綁起來，好好讓其親身感受一番。
當最后一縷壞死組織被剔除時，他發現指甲摳進了橡木桌面，而那本《聯邦黨人文集》，早已被扣的破爛不堪。
莫伊拉像一陣風，興沖沖的跑回家，準備分享今天的收獲，卻看到雨果趴在桌子上，不停的喘著粗氣。
旁邊的父親，手里拿著一塊閃光的彈片，淘汰的鉛酒杯，放在壞死的血肉。
“天啊，天使先生！”莫伊拉驚叫道。
“天使先生？”
雨果艱難的轉過頭，不明白為何自己的稱呼，在對方嘴里總是不停的變化。
“你用神啟救了哥哥，當然是天使。”莫伊拉毫不猶豫的說道，小手緊緊攥著裙角。
在她小小的腦袋里，能得到神的啟示，理所應當的認為天使降臨凡間，俯身在人的身上。
況且在全家人陷入饑餓的時候，是對方慷慨解囊，贈送面包，現在又救治了瀕臨死亡的哥哥，這難道不是天使嗎。
“呵呵。”
雨果干笑兩聲，卻只發出痛苦的抽氣聲，暗道：“和上帝吃飯，魚頭都會對準我，天使只配在旁邊倒酒夾菜。”
“好的，天使先生。”莫伊拉俏生生說道，“想聽聽今天的收獲嗎。”
“是好消息嗎？”
雨果想到，監視行動已持續一周，是該有好消息的時候了。
聽過莫伊拉的講述，就在今天傍晚，克拉克家族徽章的馬車，路過珍珠街，一名紐約商人銀行的職員，熱情的把麥考林迎接進去。
在一小時后，麥考林提著不屬于自己的皮包，趁著夜色，匆匆而去。
“紐約商人銀行？”
雨果默默想到，這家銀行主要服務于紐約商人，提供貿易融資和外匯業務，名氣不如紐約銀行出名，規模也不龐大。
不過從名字能看出來，與商人之間接觸很緊密，正好麥考林的專業知識，可以為其中的商人，提供專業的法律咨詢服務。
“你做的很好。”雨果贊賞的說道。
他已經想迫不及待的開展報復行動，可刮骨療傷，只能讓行動推遲。
“先生，還需要繼續監視嗎？”莫伊拉遲疑的問道。
雨果銳利的目光看穿了對方的猶豫：“有困難？”
“沒有。”莫伊拉展顏一笑，似乎想掩蓋什么。
但對方小小年紀，怎么能隱藏內心的想法，并且低垂的眼角，不斷的掃視其父母。
雨果搖搖晃晃的挪動身軀，擋住其父母的目光，追問道：“欺騙天使可不是好孩子該做的事哦。”
“不是的！”
莫伊拉捂住小嘴，低聲而急促的分辨道：“紐約每一名花童，都有固定的地盤，所以......”
“莫伊拉！”
話還未說完，康納的站起來粗暴的打斷。
雨果擺擺手，尷尬的笑道：“康納，不要對孩子大呼小叫，她只想給家里減輕負擔。”
他能理解，自己救了肖恩，救了其兒子的性命，些許小困難，怎能好意思在恩人面前開口。
但人總是要吃飯，挾恩圖報，紳士的準則里，沒有這一條。
掏出最后的二十五美金，雨果鄭重的說道：“這是住宿費和伙食費。”
康納紅著眼，拼命搖頭：“這怎么可以，先生的恩情，無以為報。”
“拿著！”雨果聲音雖然虛弱，但態度堅定，語氣不容置疑。
在之前，他腦子里總想著感染風險，沒有想起繳納伙食費和住宿費，現在反應過來，若是錢給不出去。
死了之后，會被上帝指著鼻子笑話。
況且康納一家境遇窘迫，吃的東西真心難以下口，他喜歡干凈的食物，這點錢，改善一下伙食。
“先生，我真的不能接受。”康納的臉漲得通紅。
“病人需要吃好，這錢就當改善我的伙食。”
“十美金足夠了。”
見康納拿過十美金，他沒有繼續堅持。
就這樣，在這間老舊的公寓，雨果足足休養了一個月，就連圣誕節都在一起渡過。
這一個月，麥考林的行動規律被完全摸清，雨果覺得，是時候開展報復行動了。
“先生，需要我做什么。”康納惡狠狠的問道，同時比劃了一個割脖子的手勢。
“殺了他，太便宜他了。”
雨果臉色陰沉，他已經制定好周密的計劃，要從靈魂層面，催促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