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橡木門無聲滑開,塞西莉亞.克羅克長睫毛微動,抬起眼簾,看著丈夫氣急敗壞的走進來。
“剛才那人是誰?”
“你看見了!”麥考林露出一絲自以為不易察覺的驚慌。
塞西莉亞沉默不語,來到麥考林身邊,伸出被絲綢手套包裹著的修長雙手,輕輕整理其略微凌亂的穿著。
隨后,指著窗邊的羊羔皮沙發,以及上面的那本《理智與情感》,輕柔的說道:“我剛才在窗邊看書。”
麥考林推開妻子的雙手,撕扯領帶,拿起仆人遞過來的銀質茶杯,猛的灌進一大口,心情稍微舒緩后,急促的說道:“那就是一個瘋子,自以為掙了點錢,就想污染神圣的法律。”
“去看一場歌劇吧。”
有太多人想通過法官影響法律,塞西莉亞不以為意,閃動著寶石般的眼睛,滿臉期盼。
麥考林一聽要看歌劇,好不容易稍微平復的心情,又煩躁起來,內心像火一樣在燃燒。
他不耐心的揮揮手:“不去,都是些情情愛愛,女人們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你們男人的事情,又不讓女人參與。”塞西莉亞憤憤不平說道。
曾幾何時,麥考林也喜歡看歌劇,每周都會陪伴一次,《塞維利亞的理發師》,《拉美莫爾的露琪亞》,《唐.璜》......
哪怕看了很多次,丈夫都會陪伴在一起。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在看過一次《費加羅的婚禮》之后,麥考林再也沒有到踏進歌劇院的大門。
“你當好妻子就行。”麥考林煩躁的說道。
“好的。”塞西莉亞生硬的答道。
可在水晶吊燈的數百枚棱鏡折射下,一雙幽怨的盯著暗紅色波斯地毯,似有千言萬語。
這一下,讓麥考林的情緒被徹底點燃,感覺屋子里有一股無形的氣壓,壓的人喘不過氣。
“我還有公務,出去一趟。”
他沒等妻子回答,直接推開房門。
跟看歌劇一樣,屋內少一個人,塞西莉亞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的,她好像一直都在默默的忍受。
摸了摸依舊嬌嫩的肌膚,歲月并沒有在這張27歲的臉龐上留下痕跡。
然而,塞西莉亞并不自信,來到鏡子面前,仔細端詳起來。
良久,幽幽的嘆息道:“十年了,是因為沒有孩子嗎?”
哈德遜河碼頭。
聞著熟悉的刺激氣味,雨果感覺自己格格不入,始終推不開三號工棚的大門。
直到有采冰人開門,朝河內拋灑排泄物,雨果眉頭輕皺,跨進工棚。
這時候,正是白班采冰人下班,夜班采冰人還未出發的時候,二十張吊床,幾乎住滿了人。
看到有穿著打扮“名貴”的人進來,采冰人下意識從吊床上彈起來,微笑的打著招呼。
雨果還看到,有人睡著太沉,被人“友好”的叫醒。
“先生有什么吩咐。”一名脖子粗大,臉上的刀疤的采冰人,十分客氣的問道。
“這人是誰,好熟悉,可想不起來了。”雨果心中暗道。
但別人說話,雨果總不能讓話掉地方,思索片刻,笑罵道:“不認識了?”
“額......”刀疤男碰碰嘴唇,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里都是采冰人,對方的打扮,在他們看來,那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如此人物親自來到工棚,除了下達命令,還能干什么。
總不會是慰問一線員工吧。
“雨果,是你。”有人終于認出來,高聲呼喊。
“你怎么又回來了!”采冰人好奇的問道。
“我就說這混小......雨果.維文先生會成為大人物吧。”有人差點說出了心里話。
“是你來羞辱我們的嗎。”有人直接說出了心里話。
“大家靜一靜,讓雨果先生說話。”
最后,還是刀疤男出聲,維持住了秩序。
有了說話的空間,雨果贊賞的看了一眼刀疤男。
走到工棚正中,輕咳一聲:“大家都知道,我本身就是一個采冰人,機緣來臨,我掙了一點小錢,可我不敢忘本啊,每每想到哈德遜河的冰面和碼頭,還有很多和我一樣的兄弟,我的心就很痛。”
“雨果先生,這是你自己爭取的。”
“對啊,先生,你是用勤勞的雙手,在冰面上爭取來的。”
......
雨果雙手朝前微張,示意大家安靜,他還有很多話講,很多情感需要抒發。
“這幾天,白天我吃不好,晚上我睡不好......”
雨果話說到這里,臉頰抽動,差點控制不住表情,暢快的笑起來。
他敢發誓,哪怕是范德比爾特,晚餐的牛排,一樣涂抹著胭脂紅染料,好讓牛排看起來非常的新鮮,嬌嫩,激發人的食欲。
可以想象,一日三餐,對他是何等的折磨。
至于睡覺,不提也罷。
“先生,有什么話你就直說吧,你的情感,大家都感受到了。”刀疤男似乎有點文化,知曉這叫鋪墊,適時接過話頭。
看見眾人紛紛點頭,雨果心中嘆息一聲,心中有點可惜,余下的一番說辭,無比的情真意切。
“是這樣的,我成立了一個采冰人協會,希望大家加入進來,互幫互助,共同致富。”
“切~~~”
“噓~~~”
眾人以為穿著體面的雨果,能為他們帶來好消息,結果是什么協會。
一點利益都沒有,便瞬間喪失興趣,鬧哄哄的叫喊,要不是顧忌他現在的身份,估計會有人沖上來,友好的商談一番。
“加入協會,今晚我請客。”雨果指著隔壁,高聲叫喊道。
靜!
霎那間,差點能掀翻頂蓋的吵鬧停止了。
采冰人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雨果。
滴答!
有人擦拭嘴角。
“會長先生,我第一個申請。”
還是刀疤男第一個反應過來,猛的沖到雨果面前。
雨果盯著從右側額頭拉到左側臉頰的疤痕,微笑的問道:“名字。”
“西恩.奧康納,先生,這是我的名字。”
“原來是愛爾蘭老鄉。”雨果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
西恩哈哈一笑:“是的,很榮幸能跟先生成為老鄉。”
“會寫字嗎?”雨果問道。
“能寫。”
雨果點點頭,掏出準備好的本子和筆,認真的說道:“你來記,記住,永遠不要忘記采冰人的身份,以及協會的宗旨,為大伙謀福利。”
西恩恭敬的接過,重重的點頭,隨后轉過身,挺直腰桿,對著身后喊道:“大家排好隊,一個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