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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白帝托孤魂歸宋
建興元年四月,白帝城永安宮內彌漫著苦澀的藥香。
劉備半臥在榻上,蠟黃的面容在燭光下更顯憔悴。
他握著諸葛亮的手,那雙手曾經揮劍定江山,如今卻枯瘦如柴。
“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國,終定大事。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劉備的聲音如同秋風中搖曳的殘葉,“孔明啊...阿斗...就托付給你了...”
諸葛亮跪在榻前,羽扇擱置一旁,清淚順著長須滑落:“臣敢竭股肱之力,效忠貞之節,繼之以死!”
劉備的目光緩緩掃過殿內眾人,趙云、李嚴、馬謖...最后停留在阿斗身上。
十七歲的太子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
劉備想再囑咐些什么,卻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陛下?”諸葛亮驚呼。
劉備眼前一黑,耳畔最后聽到的是此起彼伏的陛下呼喊聲。
劇烈的眩暈中,劉備感覺自己在無盡黑暗中墜落。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帶著青草芬芳的清風拂過面頰,他猛地睜開雙眼。
刺目的陽光透過槐樹葉的縫隙灑落,在眼前織成金色的光網。
劉備下意識抬手遮擋,卻突然僵住了,這雙手修長有力,指節分明,沒有老年斑,沒有戰場上留下的疤痕。
他顫抖著摸向自己的臉龐,觸到的是緊致的肌膚和濃密的髯須,而非病榻上稀疏的斑白須發。
“這是...”劉備猛然翻身坐起,粗糙的樹皮摩擦著他的后背。
他低頭打量自己,身上穿著粗麻布衣,袖口已經磨出了毛邊,但腰間那對雌雄雙股劍的觸感卻無比熟悉。
他顫抖著拔出其中一柄,劍身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青光,刃口鋒利如新。
“丞相?子龍?”他下意識呼喚摯友,出口的聲音卻清亮有力,驚得他自己都愣住了。
這分明是二十出頭時的嗓音,還帶著涿郡特有的口音。
他摸了摸喉結,又試著哼唱了幾句家鄉小調,聲線年輕得讓他眼眶發熱。
劉備站起身,撕下一塊衣布仔細包裹住雙劍。
粗糲的布料摩擦著掌心,這真實的觸感讓他確信并非夢境。
環顧四周,這是個陌生的村落,土坯房屋錯落分布,遠處幾個農人正在田間勞作。
空氣中飄來炊煙、牛糞和泥土混合的氣息,卻與他記憶中的涿郡鄉間大不相同,這里的作物長得更密,田埂修得更整齊,連農具的樣式都很陌生。
“這究竟是何處...”劉備喃喃自語,突然被村口傳來的一陣喝彩聲吸引。
十幾個村民圍著一個說書人,有個扎著總角的小童甚至激動得打翻了手中的陶碗。
劉備扛著裹布的雙劍緩步走近,站在人群最外圍。
說書人是個精瘦老者,身著一件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這與劉備記憶中那些擊鼓唱段的說書人截然不同。
老者只是用生動的語言描繪著:
“...那趙匡胤陳橋兵變時,天降異象,紫云籠罩三軍。他手持蟠龍棍,一條軍棍打下四百座軍州,建立大宋...”
劉備心頭劇震,雙劍險些脫手,趙匡胤?大宋?軍棍?他為何從未聽說過這等人物?
說書人繼續道:“可惜那徽欽二帝昏庸無道,整日沉迷書畫奇石。金兵南下時,開封城中禁軍連弓都拉不開。
靖康二年,金人破城,二帝被擄,后妃公主盡遭蹂躪,數萬開封女子被押往北地,沿途哀嚎之聲不絕...”
“畜生!”一個滿臉絡腮胡的青年樵夫將手中的斧頭重重砸在地上,木柄應聲而斷,周圍百姓群情激憤。
劉備聽得云里霧里,只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從脊背竄上來。
什么金兵?什么靖康?漢室江山究竟如何了?他下意識握緊雙劍。
說書人越講聲調越高:“...岳元帥朱仙鎮大捷,打得金兀術丟盔棄甲!眼看就要直搗黃龍府,卻被十二道金牌召回!”
老人猛地一拍大腿,“秦檜那奸賊以‘莫須有’之罪,將岳元帥害死于風波亭!臨刑前,岳元帥寫下‘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八字,血淚俱下啊!”
“該殺!”劉備怒發沖冠,雌雄雙劍咣當一聲墜地,金屬撞擊聲在村口格外刺耳,數十道詫異的目光齊刷刷射來。
劉備驚覺失態,急忙彎腰拾劍,在眾人竊竊私語中匆匆離去。
走出百步,劉備靠在一棵虬枝盤曲的老槐樹下,他抬手抹了把額頭,才發現冷汗已經浸透了束發的布巾。
從說書人零碎的話語中,他拼湊出一個令他窒息的真相。
大漢傾覆后,歷經三國歸晉、五胡亂華、隋唐更迭,到唐滅后的五代十國,最終趙匡胤建立了宋朝...
而現在,距離白帝城托孤已近千年!
正是金朝正隆六年,宋紹興三十一年,中原故土淪入異族之手已快四十載!
“異族...統治中原?”劉備握劍的手微微顫抖,指節因用力過度而發白。
即使在漢室最衰微之時,群雄逐鹿也終究是諸侯內爭,何曾讓胡虜如此猖獗?
他想起說書人描述的‘二圣北狩’,那些金兵將女子像牲口一樣拴在馬后的場景,腹中頓時一震翻江倒海,有些反胃。
“砰!”劉備一拳砸在粗糙的樹干上,樹皮碎裂,鮮血順著指縫滲出。“要我是那宋主...”
他咬牙切齒,聲音嘶啞,“南方既然一統,當傾舉國之兵北伐!哪怕戰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收復河山!”
日頭正盛,劉備腹中雷鳴,不遠處,一位佝僂著背的老婦人正在井邊吃力地搖動轆轤。
劉備連忙上前:“老人家,讓我來幫你。”
老婦人警惕地打量著這個陌生青年,但見他態度誠懇,還是顫巍巍地讓開位置。
劉備三兩下就打滿一桶清水,水花濺濕了他的麻布衣襟。
“老人家,”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敢問此處是何地界?”
“鄆城縣東溪村。”老婦人操著濃重的山東口音,缺了門牙的嘴說話漏風,“后生是外鄉人?”
一番交談,劉備才知自己竟在青州地界。他猶豫片刻,終究還是開口:“可否...施舍在下一口吃食?在下半日未進食了。”
話一出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時值亂世,誰人家中有余糧?
老婦人苦笑一聲,掀起破舊的衣襟擦了擦額頭:“后生啊,不瞞你說,我家糧缸都見底了。”
她指向遠處塵土飛揚的官道,“前幾日謀克老爺來征糧,連來年的種子都搶走了...”
說罷搖搖頭,提著水桶蹣跚離去,木屐在黃土路上留下深淺不一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