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的戰況慘烈至極，董平親眼看見三個持盾弟兄被鐵騎撞飛。

其中一個在空中就被狼牙棒砸碎了頭顱，腦漿和碎骨濺在盾牌上，發出令人作嘔的黏膩聲響。

“豎槍！”董平嘶吼著，聲音已不似人聲，三十名親兵立刻組成槍陣，寒光閃閃的槍尖像刺猬般指向騎兵。

第一排戰馬在沖鋒慣性下撞上槍陣，馬匹的慘嘶與人的哀嚎混作一團。

當先的金軍騎兵被五桿長槍同時刺穿，尸體掛在槍桿上仍在抽搐，鮮血順著槍桿汩汩流下。

辛棄疾立于船頭，眼見陸上戰況危機，急中生智：“水軍聽令！速掘河泥覆船！”

阮小七二話不說，一個猛子扎入渾濁的河水中。

數百水手緊隨其后，像魚群般潛入河底，雙手瘋狂挖掘烏黑的淤泥。

他們浮出水面換氣時，臉上都糊滿了泥漿，卻顧不得擦拭，爭分奪秒地將淤泥涂抹在船身上。

火箭再次射來，卻在濕滑的河泥上迅速熄滅，只留下幾縷青煙。

岸上，完顏福壽在亂軍中如鬼魅般穿梭。他從馬鞍上抽出斧頭，每一次劈砍都要帶走一條人命。

兩個舉盾阻攔的義軍被他連人帶盾劈成兩節，血腥味刺激得金軍越發瘋狂。

董平吐出口中血沫，抄起一面染血的盾牌就往前沖。

他左臂剛中一箭，箭頭還嵌在肉里，鮮血順著鎧甲的縫隙不斷滲出，在腳下匯成一小灘血泊。

完顏福壽正殺得興起，突然感覺側面勁風襲來。

多年征戰的本能讓他舉斧格擋，“鐺”的一聲震耳欲聾，斧刃與長槍碰撞出耀眼的火花。

定睛一看，是個滿臉血污的漢人將領，甲胄上至少插著三四支斷箭，卻仍挺槍來戰！

“南蠻找死！”完顏福壽獰笑著揮斧再劈。

董平舉盾相迎，包鐵的木盾竟被一斧劈裂，木屑飛濺。

斧刃余勢未消，在他肩頭撕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瞬間浸透了半邊戰袍。

就在此時，幾艘覆泥的車船重新靠近岸邊。

辛棄疾急令弓箭手在甲板上列陣，隨著令旗揮下，箭雨再次傾瀉而出，狠狠壓制金軍后陣。

完顏福壽正欲擊殺董平，突覺耳邊箭矢呼嘯，他回頭一看，臉色驟變：“糟了！”

他的親兵隊長首當其沖，被三支弩箭同時貫穿咽喉，當場栽下馬來。

更多的箭矢專攻馬腿，雖然女真騎兵人馬俱甲，但馬腿防護相對薄弱。

戰馬接連中箭跪倒，將背上的騎手狠狠甩出，一時間，人仰馬翻，金軍攻勢為之一滯。

完顏福壽猛然驚覺，自己竟已陷入反包圍的絕境。

他原以為能速戰速決，卻沒料到這些漢人如此頑強。

更令他心驚的是，越來越多的義軍正源源不斷完成登陸。

原本被撕裂的車陣缺口正在被新到的長槍手迅速填補，如同傷口愈合般重新連成鐵壁。

河面上，辛棄疾長劍指天，正在指揮最后的生力軍登陸。

他見金軍主將已被圍困，立即厲聲喝道：“擂鼓！全軍壓上！”

渾厚的戰鼓聲如雷霆般在河面上炸響，新到的義軍精銳吶喊著沖上岸灘。

他們手持長矛，腰挎短刀，眼中燃燒著復仇的怒火，如同一股不可阻擋的鐵流，狠狠撞向金軍陣線。

完顏福壽眼見形勢逆轉，咬牙喝道：“撤！”

他調轉馬頭，卻在混亂中被倒地的戰馬絆住，董平抓住機會，長槍如毒蛇吐信，直取其咽喉。

完顏福壽立馬爬起，一斧把董平逼退，奪過一名身邊金人的戰馬，向著車陣外沖鋒。

后方，負責指揮箭陣的金軍謀克面如死灰。

他見主帥被困，又無法以箭雨支援，終于咬牙怒吼：“上將軍若死，我等皆亡！不如拼死一搏！”

殘余的金騎聞言，雙目赤紅，如同瘋魔般頂著箭雨沖鋒。

他們不顧生死，瘋狂沖向義軍車陣，試圖撕開一條血路救出被圍的金軍。

鐵蹄踏碎同伴的尸體，彎刀劈開飛來的箭矢，卻終究為時已晚！

河風嗚咽，血染清河，映照著這片修羅場，金軍的垂死掙扎，終究無法扭轉敗局。

這一戰，勝負已定！

辛棄疾冷然揮手，聲如寒鐵：“全軍合圍！一個不留！”

義軍士卒齊聲怒吼，聲震四野，長矛如林，盾墻如山，陣型如同絞肉機般緩緩收緊，將完顏福壽及其親兵團團圍住。

然而完顏福壽確實悍勇無匹，竟硬生生從董平的包圍圈中殺出一條血路。

他渾身浴血，甲胄上插著數支斷箭，親自上陣撕開缺口，帶著殘存的數百金兵往東狂奔而去。

辛棄疾見狀，立即親率千名精銳騎兵追擊，鐵蹄踏起滾滾煙塵。

此時，主戰場上依舊殺聲震天，劉備仍舊率部與溫都離血戰，雙方士卒不斷碰撞、廝殺。

耶律宗真與完顏哈啦的殊死搏斗已至尾聲。

完顏哈啦瞪大雙眼，雙手徒勞地捂住頸間噴血的傷口。

他發出野獸般的嚎叫，染血的手指死死扣住耶律宗真的手腕，妄圖死前將之擊殺。

兩人一同栽倒在血泥中，翻滾廝打，濺起一片猩紅的泥漿。

“去死！”耶律宗真額頭青筋暴起，用盡全力將彎刀向下壓去。

刀刃割斷氣管與動脈，完顏哈啦的掙扎漸漸微弱，最終癱軟在血泊中，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耶律宗真喘著粗氣站起身，高舉完顏哈啦的頭顱，用契丹語嘶吼道：“賊酋已死！契丹的兄弟們，你們忘了亡國之痛嗎？還要為女真狗賣命到幾時？”

他的聲音在戰場上回蕩，數十名原本在金軍中的契丹士兵面面相覷。

不知是誰先動手，很快，越來越多的契丹士兵倒戈相向。

剛剛還并肩作戰的同袍，轉眼間就兵戎相見，金軍陣腳大亂，戰場形勢瞬間逆轉。

劉備抓住戰機，率軍殺穿金軍陣營，終于與林沖部會師。

血染征袍的林沖拄著長槍，向劉備重重抱拳：“主公！”

溫都離見大勢已去，又聽到河邊傳來震天喊殺聲，當機立斷，捂著流血的手臂咬牙道：“撤！全軍撤退！”

金軍騎兵倉皇逃竄，丟下步兵斷后，戰場上滿地尸骸與折斷的兵器，在夕陽下顯得格外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