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請立太子
- 當劉備重生南宋紹興三十一年
- 羔級攻城獅
- 3078字
- 2025-06-09 09:01:48
虞允文見陳康伯話語戛然而止,傾身向前,聲音壓得極低:“老相國,下官昨日還得了一份北伐方略?!?
他從懷中取出一份密折,“請老相國過目?!?
隨著虞允文詳細解說五路進兵之策,陳康伯的眉頭越鎖越緊。
他手指在案幾上輕叩,節(jié)奏越來越快,最后突然停?。骸斑@排兵布陣之法……”
他抬眼直視虞允文,眼中精光乍現(xiàn),“莫非是辛幼安的手筆?旁人也沒有這般心氣,敢布下如此驚天大局。”
“老相國慧眼如炬?!庇菰饰难壑腥计鹱茻岬墓饷ⅲ按擞嬰m險,卻大有可為。若即刻著手籌備,定能大破金人,至少可收復(fù)汴洛故地!”
陳康伯忽然發(fā)出一聲意味深長的輕笑,手指輕撫案上茶盞:“辛幼安前日來探老夫口風,昨日又去找你,如今你仍持此議,看來他并未向你透露實情?!?
虞允文聞言一怔,碧綠茶湯潑灑在青色衣袍上,洇開一片深色水痕:“老相國此言何意?”
陳康伯傾身向前,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如錘:“官家已決意禪位,要讓建王登基?!?
他手指蘸著灑落的茶水,在案幾上寫下一個禪字,“北伐之事,至少要推遲到新君即位之后,最快也要到五月。”
“這……”虞允文霍然起身,腰間玉佩撞在案角,發(fā)出清脆的碎裂聲。
他渾然不覺,只死死盯著陳康伯:“西北戰(zhàn)事如火如荼,吳老將軍已年近七旬,不知還能支撐幾時,金國內(nèi)亂正熾,此乃千載難逢之機,若錯失……”
“允文!”陳康伯突然直呼其名,蒼老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待虞允文冷靜下來,他才繼續(xù)道:“你到任四川后,盡管放手支援吳璘。官家已將對金戰(zhàn)事全權(quán)交由建王處置?!?
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箋,“建王昨日手諭在此,雖不能立即大舉北伐,但西北軍需糧餉,可優(yōu)先調(diào)撥?!?
書房內(nèi)一時陷入沉寂,唯有窗外風聲沙沙作響。
虞允文凝視著燭火,良久才低聲道:“老相國,官家禪位這等大事,是否該再找?guī)孜恢爻忌套h?若建王登基,史浩身為帝師,屆時至少位列參知政事……”
他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玉帶,“朝中再多一位主和派掣肘,北伐大業(yè)豈不是更成空談?如今張和公、楊太傅都在建康,何不邀來相商......”
話未說完,陳康伯已眉頭緊鎖。
去年楊存中被罷樞密使后,因戰(zhàn)事吃緊又召回守江,同時張浚也被改判建康府,這兩位老臣此刻都在城中。
想起張浚,陳康伯不由冷哼一聲,他素來不喜張浚,當年富平之敗,二十萬大軍潰散,皆因此人志大才疏,剛愎自用,只會空談?wù)`國之輩,豈能委以重任?
“老相國,”虞允文似看出他心思,輕聲道:“楊太傅雖得官家信重,連行在護衛(wèi)都委以重任,可上次任命江淮荊襄宣撫使,還不是被湯思退一紙奏章反對,官家不得不把任命作罷……”
陳康伯轉(zhuǎn)念一想,如今朝中主戰(zhàn)且資歷足夠的老臣確實寥寥無幾。
“罷了?!标惪挡K于長嘆一聲,對侍立門外的老仆道:“去請張德遠過府一敘?!?
一個時辰后,張浚風塵仆仆地從后門進來,聽完虞允文的講述,突然拍案而起,震得案上茶盞叮當作響:“北伐大計豈能如此兒戲?天賜良機若不把握,難道要等完顏雍平定內(nèi)亂,率鐵騎南下時再戰(zhàn)?屆時不知又要平添多少將士白骨!”
陳康伯冷笑一聲,手中定窯茶盞重重砸在案幾上,濺起的茶水打濕了桌椅:“張德遠!你若真有膽識,現(xiàn)在就上書勸官家暫緩禪位!何必在此逞口舌之快!”
“上書便上書!”張浚須發(fā)皆張,“我張浚當年連金人的箭雨,秦檜的誣陷都不懼,還怕上書幾道奏章?倒是你陳相國,”
他手指顫抖的指向?qū)Ψ?,“食君之祿?shù)十載,如今卻老眼昏花,連社稷安危與個人進退都分不清了!”
眼見二人劍拔弩張,虞允文生怕二人氣出個好歹,急忙起身擋在中間。
燭光下,陳康伯枯瘦的手指死死指著張浚,青筋暴起,張浚則滿面通紅,泛著駭人的紫紅色。
虞允文壓低聲音勸道:“二位相公息怒!都是下官考慮不周......”
待二人怒氣稍平,虞允文緩聲道:“下官細思此事,官家未必真欲即刻退位。或許只是不愿再陷于和戰(zhàn)之爭的漩渦,這才將對金事務(wù)全權(quán)交予建王。若圣意已決,退位這等大事,豈會只告知建王一人?至少……”
他抬眼看向陳康伯,“當先與老相國這等股肱之臣通氣?!?
張浚聞言,突然湊近案前,詳細詢問起近日朝堂動向。
令人意外的是,陳康伯竟將主和派近日動作一一道來,甚至取出幾份密奏副本供其參閱。
張浚細讀良久,突然擊掌道:“妙??!何不奏請立建王為太子,先行監(jiān)國之責?如此既可滿足官家放手朝政之意,又能安官家之心,示天下傳承有序,同時能使建王歷練朝政,豈不比倉促登基更為穩(wěn)妥?”
陳康伯捻須的手突然一頓:“軍械糧草從何而來?上月剛支了八百萬貫犒賞西軍,國庫空虛。若再撥開拔銀,一旦有個天災(zāi)人禍……”
“下官或有一策?!庇菰饰耐蝗黄鹕?,“可令江淮、荊襄派出輕騎,日夜襲擾金境。”
“佯作大軍壓境之勢,迫金人調(diào)兵南下。待其疲于奔命之際,吳老將軍正好全力攻取隴右。屆時三路并進,西軍出潼關(guān)取長安,荊襄渡伊水攻洛陽,江淮渡淮水奪汴梁!”
他這番謀劃,實則是將辛棄疾原策作了調(diào)整。
想起昨日談及水師時,辛棄疾眼中燃燒的熾熱,虞允文心中暗嘆。
但蘇保衡七萬水師被南風吹得全軍覆沒的教訓猶在眼前,天威難測,豈能再蹈覆轍?當步步為營,以穩(wěn)為主。
陳康伯與張浚聽得入神,不覺間日影已斜。夕陽透過窗欞,將三人身影拉得修長,投在青磚地上宛如三柄出鞘的利劍。
陳康伯最終拍案道:“善!老夫明日便遞牌子請見?!?
他忽然想起什么,從袖中取出一封奏章,“這是湯思退昨日所上,主張撤淮西戍兵,與金人議和,二位且看……”
張浚接過一看:“這幫奸佞,誤國誤民!”
四日后,殘冬將盡未盡,秦淮河畔的垂柳已抽出鵝黃嫩芽,在料峭春寒中瑟瑟發(fā)抖,帶著幾分蕭瑟。
辛棄疾獨立驛亭之外,望著遠處隱約可見的飛檐翹角,心中思緒萬千。
一襲墨色長衫被河風吹得獵獵作響,腰間佩劍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光芒。
遠處官道上突然傳來整齊的馬蹄聲,一隊人馬轉(zhuǎn)過柳林而來,為首的虞允文身著紫色官袍,腰間金玉帶在朝陽下熠熠生輝。
他面容清癯,眉宇間卻透著堅毅,身后十余名親衛(wèi)的鞍韉上掛滿行裝,馬鞍旁懸著的箭囊里,白羽箭簇寒光森然。
見到驛亭前的身影,虞允文抬手止住隊伍,獨自策馬而來。
棗紅馬在辛棄疾面前人立而起,濺起一片帶著霜花的塵土。
“幼安,讓你久等了。”虞允文翻身下馬。
辛棄疾執(zhí)禮甚恭,“蜀道九折,虞公此行山高水長,還望保重?!?
二人相視一笑,默契的沿驛道徐行,青石板縫隙間的殘霜在他們腳下發(fā)出細微的碎裂聲。
紹信與親衛(wèi)們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手始終按在刀柄上,警惕地環(huán)視四周。
驛亭內(nèi),石桌上已備好酒菜,尚冒著熱氣,辛棄疾親自為虞允文斟滿一杯。
他將酒杯雙手奉上,“此去蜀道艱難,虞公多多珍重。”
虞允文接過酒杯,目光凝重:“朝中局勢詭譎,幼安在山東亦需謹慎?!?
一陣凜冽的河風掠過,掀起虞允文紫色官袍的下擺,他傾身向前,聲音壓得極低:“官家欲行禪讓之事,我已知曉。”
辛棄疾手中青瓷酒杯微微一顫,酒液在杯沿晃出細小的漣漪:“此事非是有意相瞞虞公……”
虞允文抬手止住他的解釋,繼續(xù)壓低聲音:“無妨,前日面圣時,官家言語間已露倦勤之意。”
他的目光掃過河面上來往的商船,聲音幾不可聞,“老相國正在設(shè)法斡旋,欲請建王先為儲君,代掌朝政,若諸事順遂,三四月間便是朝廷大軍北伐之時?!?
辛棄疾瞳孔驟縮,杯中酒面映出他驟然亮起的眸光:“北伐在即?”
“正是?!庇菰饰哪抗饩季迹皩脮r還望山東義軍能側(cè)擊金人兵馬,配合朝廷大軍行動?!?
辛棄疾眼中精光一閃,霍然起身:“金人占據(jù)中原已久,我輩日夜期盼王師北上,屆時山東義軍必當側(cè)擊呼應(yīng)。”
兩人舉杯相碰,一飲而盡,三巡烈酒過后,天際已現(xiàn)魚肚白,虞允文整裝起身告辭:“時辰不早,該啟程赴蜀道了?!?
辛棄疾送虞允文至官道,兩人再次鄭重道別,虞允文的隊伍漸漸遠去,消失在晨霧彌漫的官道盡頭。
辛棄疾轉(zhuǎn)身按劍北望,對身后的紹信道:“我們也該啟程了,北方的局勢,恐怕也不容樂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