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梆子剛敲過第三遍，梁山泊的金沙灘上已是旌旗蔽日。

晨霧中，晁蓋的猩紅戰袍如同血染，他跨坐在馬上，鐵盔下的雙目如炬，掃視著列陣的將士。

一萬梁山軍列陣水畔，五千披甲精銳在前，鐵甲在初陽下泛著冷光，長槍如林，刀盾如墻。

劉備勒馬立于晁蓋身側，雌雄雙劍懸于腰間，張三娘親手為他系上的玄黑披風在晨風中獵獵作響，李嗣周率領五十親兵緊隨其后。

“眾兄弟！”晁蓋聲如雷霆，手中長刀錚的一聲出鞘，直指東方，“今日隨某踏平東平府，叫金狗知曉漢家男兒的厲害！”

萬人齊吼，聲震水泊，驚起蘆葦蕩中一片飛鳥，刀槍并舉，寒光閃爍，映照著將士們堅毅的面容。

李百季留守梁山，臨行前劉備叮囑他：“護好三娘，若有不測，帶她從后山水路撤離。”

大軍渡過水泊，毫不遮掩行蹤，千帆競發，戰船如梭，上岸后，浩浩蕩蕩殺向東平府。

人馬踏過官道，塵土飛揚，沿途村落百姓紛紛閉戶，只敢從窗縫中窺視這支殺氣騰騰的義軍。

行至岔路，魯智深率領一千長槍兵轉向南行。

臨別前，劉備一夾馬腹，胯下馬匹如離弦之箭般追上，馬蹄揚起一片塵土。

“大師且慢！”劉備勒住韁繩，低聲道：“大師切記，金人騎兵沖鋒起來勢不可擋，等放第一批斥候過河后再突襲。”

魯智深哈哈一笑，禪杖重重頓地，震得腳下碎石飛濺：“灑家省得！灑家當年也是經歷過戰陣的，待那些金狗半渡，老子便把他們全趕下河喂王八！”

劉備又補充：“后續金兵見你們人少，必定加速渡河，屆時切勿退縮，務必一鼓作氣將他們推入水中！”

魯智深拍了拍胸膛，鐵甲鏗鏘作響：“放心！灑家這條命，今日就賭在這汶水邊上了！”

說罷轉身大吼：“兒郎們，跟灑家殺金狗去！”千人齊吼，聲震四野。

劉備駐馬而立，目送這支精銳消失在晨霧中，他心中早已盤算妥當。

梁山卯時出兵，辰時便可兵臨東平府下。

兗州距東平府約百里，金兵一人雙馬，一個時辰能疾馳四十里，急行軍兩個半時辰即可抵達。

山東西路都統的求援信，就算八百里加急也要兩個時辰才能送到兗州刺史手中，再加上點兵聚將的時間……

兗州金兵到達汶水邊正好申時酉時之交，夕陽西下，金兵人困馬乏，正是發起突襲的好時機。

辰時三刻，梁山軍抵達東平府外，城頭守軍的號角聲急促響起。

晁蓋令旗揮舞，各部迅速展開，武松花榮率兩千精銳步卒清掃城外金兵營寨，投石車和弓手壓制城頭守軍。

“填河！”晁蓋一聲令下，民夫們扛著沙袋沖向護城河。

城頭上，山東西路都統石抹榮身著鐵甲，按劍而立，鐵青著臉看向城外黑壓壓的梁山軍陣。

身旁的東平府尹大蒲速越瞇起眼睛：“都統，此事必有蹊蹺。梁山賊人若真想破城，為何不夜襲？反而大張旗鼓圍城？下官以為，梁山這次定有其他謀算。”

“哼。”石抹榮冷哼：“上次他們夜襲破城，殺了前任府尹，倒是給你騰了位置。”

大蒲速越臉色頓時煞白，正要辯解，忽見一騎快馬沖上城頭。

那傳令兵滿身血污，跪地呈上上泰安州急報：“報！耿京十萬賊眾圍城，泰安守將完顏廷喜請求速派援軍！”

“廢物！”石抹榮將信箋狠狠摔在地上，鐵護腕砸得城墻磚石迸出火星：“十日前還信誓旦旦要剿滅耿京，如今反被圍困？我這里又……”

他猛地收聲，警惕地看了眼周圍的守軍。

大蒲速越拾起信件，沉吟道：“都統，耿京與梁山同時發難，必有勾結，如今梁山賊眾圍而不攻，分明是想圍城打援。”

他湊近石抹榮，壓低聲音道，“不如令各州援軍穩扎穩打，約定合圍時間。若梁山強攻東平府，我們就在城下殲滅他們。”

他冷哼一聲：“若他們偷襲一路援軍，以梁山缺乏騎兵的劣勢，最多損失一路人馬，便可將其主力全殲于野！”

石抹榮鐵甲下的胸膛不停起伏，最終重重頷首：“就依此計！”

他轉身對親兵吼道：“傳令兗州、博州、濟州，各派兩千騎馬，三千簽軍，后日午時合圍梁山賊寇！我要讓他們有來無回！”

酉時將至，殘陽如血，將梁山軍營寨的旗幟染得猩紅刺目。

晁蓋望著漸漸暗沉的天色，猛地一揮令旗：“鳴金收兵！”

銅鉦聲在暮色中回蕩，各部人馬如潮水般退回營寨。

中軍大帳內，火炬噼啪作響，晁蓋焦躁地來回踱步：“探馬為何還不回報？兗州方向竟也無半點動靜！”

他昨日便派出十二路細作，分別喬裝成商販、流民，混入各州府打探軍情。

劉備心中也有些不安，他坐在案前，凝視著地圖，手指在汶水位置輕輕敲擊：“魯大師那邊一直有傳令兵往來，若金兵已至，早該稟報。”

話音未落，帳外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卻又漸漸遠去，不是他們期待的信使。

晁蓋猛地轉身，鐵甲鏗鏘作響，“這些人會不會坐看東平府被攻破？”

劉備抬起深邃的眼眸：“兗州方向肯定出兵了，其他州府細作未歸尚可解釋路途遙遠，但兗州……”

他一指地圖上的管道，“但兗州除了汶水攔路外暢通無阻，探馬早該回報了，如今音訊全無，只怕……”

“都被金人截殺了。”吳用輕搖羽扇：“箭既已出弦，不得不發。兗州金兵看來是穩步推進，魯智深偷襲恐難占先機，不如調回伏兵，全力攻城？”

晁蓋一拳砸在案幾上，震得令箭筒翻倒，竹簡嘩啦散落：“再等一日！”

他虎目圓睜，火光在瞳仁中跳動，“明日便強攻東平府！不管能否攻下，都要撤回梁山！至少我們已經牽制了金兵，耿京那邊壓力大減。”

夜色漸深，眾人憂心忡忡，都無心睡眠。劉備擔心金兵趁夜劫營，率親兵巡營。

子時三刻，萬籟俱寂。

突然東平府方向火光沖天而起！喊殺聲夾雜著女真語的怒吼和兵刃相交的錚鳴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