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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五路北伐

“辛幼安!”虞允文未至跟前已拱手作禮,聲若洪鐘,“采石磯戰后,將士們常說起山東辛幼安的壯舉,今日得見,果然氣宇不凡!”

辛棄疾連忙深揖還禮:“虞制領謬贊了,采石磯一戰,您以文臣之身力挽狂瀾,保我大宋半壁山河,這才是真正的擎天玉柱。”

二人相視一笑,把臂同行,穿過幾重院落,府中陳設雖簡,卻處處透著軍旅氣息。

內室比正廳更為素樸,唯西墻上懸掛的一柄古劍與一張硬弓格外醒目。

那寶劍的皮鞘已顯陳舊,而弓弦卻油光锃亮,顯然時常使用。

辛棄疾剛踏入內室,目光便被書案上那首批注過的詞箋牢牢攫住。

虞允文“非書生無膽,是朝廷無骨”十字批語如驚雷般在他心頭炸響,不由得深深一揖:“末將拜見虞制領。”

虞允文拂袖示意:“幼安何須如此。”

他手指輕叩案上詞箋,“這血寫檄,墨飛箭六字,真真是道盡我輩心事。”燭光下,他眼角細紋里似有淚光閃動。

侍者奉上茶后悄然退出,室內只剩二人。

辛棄疾環視四周,見床頭還放著半卷攤開的《武經總要》,不由對虞允文更生敬意。

“虞制領,”辛棄疾將茶盞置于案上,開門見山,“不知可還存北伐之志?”

虞允文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幼安此來,是為探我口風?”

“非也。”辛棄疾霍然起身,“實為江北遺民請命!金主完顏雍新立,北方契丹余部復叛,此乃天賜良機,若錯失此時,恐再難有北伐之機。”

虞允文放下茶盞,走到西墻地圖前:“朝廷已命我督師四川,吳璘老將軍在隴右苦戰多年,自當全力支持,若天佑大宋,或可收復關中。”

辛棄疾眼中精光一閃,箭步走到地圖前:“虞制領高見,但吳老將軍還未全取隴右,距經略關中尚遠,何不令荊襄、兩淮同時出兵?如此可分散金兵兵力,減輕西路壓力。”

“談何容易!”虞允文苦笑,望著院中那株老梅,聲音低沉,“我為四川制置使,手不過三寸之符,豈能越權調度他路兵馬?”

他轉身面對辛棄疾,袖中落出一封奏章抄本,“你且看,朝中諸公竟說什么‘自古北風南漸易,未見南舟北渡成’,主和之聲甚囂塵上!”

辛棄疾拾起奏章,目光如電掃過,突然劍眉一揚:“南朝北伐之敗,非敗于兵鋒,實潰于廟堂!若上下齊心,何愁金國不滅?諸葛武侯以益州疲敝之師,尚能六出祁山。今我大宋帶甲百萬,據江淮天險,反不如季漢乎?”

“此一時彼一時。”虞允文搖頭嘆息,“如今陳相國有意致仕,若只在西北用兵,尚可說是邊境摩擦。若全線北伐,主和派必群起攻之。屆時莫說北伐,恐怕連西北用兵之權也要被剝奪。”

辛棄疾聞言,嘴角卻浮現一絲笑意:“昨夜我拜會陳相國,他已許諾暫留朝堂,為北伐坐鎮中樞!”

“當真?”虞允文渾身一震,一把抓住辛棄疾的手臂,眼中迸發出驚喜的光芒,“陳相國若在,大事可期!”

感受到虞允文手上傳來的力道,辛棄疾趁熱打鐵,單膝跪地抱拳:“晚輩對北伐有些淺見,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虞允文一把將他扶起,兩人并肩立于地圖前。

辛棄疾手指如劍,在地圖上從長江一路劃到黃河:“完顏亮南征雖兵敗于虞制領之手,但其四路并進之策確有可取之處,我軍何不反其道而行之,來個五路北伐?”

“五路?”虞允文來了興趣,“幼安且細說。”

辛棄疾的指尖在地圖上游走,猶如在調兵遣將:“第一路,請吳璘老將軍自大散關出師,取秦鳳,下長安,重現諸葛武侯出祁山之勢。”

他的手指突然南下,點在襄陽:“第二路,荊襄之師溯漢水而上,取鄧州,逼洛陽。第三路,兩淮之師出壽春,攻歸德府,裝作直取汴梁,這三路皆大張旗鼓,做出決戰之勢,吸引金兵主力。”

說到這里,他的手指突然跳向山東:“然而這三路全是佯攻,真正的殺招在這里!”

在莒州位置重重一戳,“第四路,派水師載精兵自莒州登陸,如今義軍占據山東大半州縣,若得朝廷大軍支援,收復山東全境指日可待!”

虞允文若有所思:“那第五路呢?”

辛棄疾的手指從山東直指北方:“山東光復后,可分兵兩路:一路西進汴梁,與荊襄、兩淮之師共同圍攻汴梁,只要汴梁和洛陽得手,擊滅河南金兵便如關門打狗!”

他的聲音驟然壓低,“另一路大軍,自山東出發沿運河北上,直搗金國中都!此時金國精銳正與契丹交戰,南下大軍又被我四路牽制,必首尾難顧,正是一鼓作氣收回燕云十六州的好時候!”

虞允文凝視著地圖,眉頭漸漸擰成川字:“此計甚妙,但風險極大,五路并進,需朝廷傾國之力,且海路遠征,若遇風浪……”

話未說完,辛棄疾已從懷中取出一卷海圖:“山東義軍早已詳勘海路,此時節多刮東南風,正利北上。”

他展開海圖,上面密密麻麻標注著潮汐、暗礁,“至于將領,可密調李寶將軍統領水師。”

虞允文的目光在海圖與辛棄疾堅毅的面容間來回游移,忽然仰天長嘆:“幼安啊幼安,你這哪里是獻計,分明是要再造乾坤!”

“昔日劉寄奴北伐南燕,正是以水師奇襲廣固。”辛棄疾目光炯炯,“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虞制領采石磯一戰,不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虞允文默然轉身,踱至雕花窗前,院中那株海棠在暮色中含苞待放,猶如千萬支待發的箭簇。

辛棄疾見他青筋隱現的手緊緊攥住窗欞,知道他正在經歷天人交戰,便靜立不語,只聽得更漏聲聲。

“幼安,”虞允文終于轉身,衣袂帶起一陣風,“此計干系重大,需與陳相國密商。”

他走到案前,取出一枚銅符放在辛棄疾手中,“五日后我啟程赴蜀,你可愿持此符隨行?蜀道漫漫,正好細商。”

辛棄疾摩挲著銅符上‘制置使印’四個篆字,心中激蕩,卻堅定搖頭,把銅印送回:“多謝制領厚愛,但山東義軍翹首以盼,棄疾豈能失信?”

虞允文眼中閃過贊賞之色:“好!你我雖分處東西,相隔千里,但北伐之志相同,他日若朝廷決議北伐,必當同心協力!”

二人促膝長談,從各路軍馬配置到糧草轉運,從烽燧傳訊到戰馬馴養。

不覺間暮色已深,侍者三次添燈,直到梆子敲過三更,辛棄疾方才起身。

臨別時,虞允文突然解下腰間玉佩塞入辛棄疾手中,握著他的手說:“幼安詞中‘換金戈、劈面黃河斷’之句,深得我心,當以此玉為證!但愿有生之年,能與你并肩渡過黃河!”

月光下,玉佩上的螭紋栩栩如生。

辛棄疾鄭重收下,又從懷中取出一柄匕首回贈:“殘月雖冷,鐵衣可溫,他日北伐,必為虞制領前鋒!”

走出虞府,建康城燈火如晝。辛棄疾回首望去,但見虞允文素袍玉立的身影漸漸融入月色。

長街上東風驟起,卷落滿樹海棠,二人的身影在夜色中漸漸模糊,但北伐的火種,卻在這一天開始熊熊燃燒!

翌日午后,建康城沐浴在一片和煦的春光中,虞允文踏著青石板路緩步而行,穿過熙攘的街市,轉過鼓樓,便見陳康伯官舍前那對漢白玉石獅。

門房遠遠望見虞允文的身影,連忙小跑上前,躬身道:“虞相公安好,相爺正在書房候著您呢。”

穿過三重院落,虞允文注意到廊下新添了幾盆蘭草,幽香陣陣。

書房窗前,陳康伯正倚在黃花梨木榻上品茗,聞得腳步聲,放下手中的白瓷茶盞,笑道:“彬父來得正好,這武夷新茶剛泡到第二道。”

虞允文整了整衣冠,邁步入內,腰間玉帶上的環佩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他拱手行禮,眉宇間的凝重之色愈發明顯:“老相國今日氣色見好。”

陳康伯示意侍從添座,捋須笑道:“可是為昨日辛幼安來訪之事?老夫早料到你會來。”

說著指了指案頭那幅《千里江山圖》,“幼安的詞作,比當年岳鵬舉的《滿江紅》還要激憤三分。”

虞允文從袖中取出一卷雪浪宣,雙手呈上:“昨日得此新詞,氣沖斗牛,特來請老相國品鑒。”

侍從輕手輕腳的奉上新沏的茶,茶香氤氳間,陳康伯展開詞卷,但見墨跡淋漓,筆力千鈞:《賀新郎·詰儒冠》

陳康伯讀罷,枯瘦的手指突然一顫,他拍案而起:“好大的怨氣!這字里行間對朝廷的不滿之情撲面而來!”

抬頭時,蒼老的眼中精光暴射,“此非辛幼安之作?”

虞允文微微頷首,雙手恭敬地捧起茶盞:“老相國明鑒,此詞確是幼安新作,字字泣血,句句錐心,道盡中原遺民血淚。”

他輕啄一口,放下茶盞,與檀木相觸,發出清脆的聲響,“江北父老日日南望王師,已有三十余載了。”

陳康伯枯瘦的手指撫過詞卷上的字句,忽覺指尖發燙,好似觸摸到了詞中沸騰的熱血。

他長嘆一聲,嘆息聲在靜謐的書房里久久回蕩:“收復中原……談何容易啊!朝中諸公各懷心思,官家又……”

話到此處,他猛的收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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