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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沂州戰局

費縣的秋夜寂靜得可怕,連巡夜士卒的腳步聲都被厚實的黃土吸收。

中軍大帳內,十二盞油燈將帳幔照得通明,跳動的火苗在劉備臉上投下變幻的光影。

他放下手中的軍報,眉頭緊鎖,指節無意識地敲擊著案幾。

案桌上的蒸餅早已涼透,表面結了一層硬皮,肉湯的油脂凝固成乳白色的網狀,像一張蛛網般覆蓋在湯面上。

“主公,該用膳了。”李百季第三次輕聲提醒,聲音里帶著難以掩飾的擔憂。

作為從鄆城縣就追隨至今的老部曲,比任何人都清楚主公的脾性,一旦陷入軍務,常常廢寢忘食,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已經連續兩日未曾合過了。

劉備的指尖在地圖上緩緩移動,思考著探馬送來的各種情報,從費縣到沂州的每一道山隘、每一條溪流都在腦海中清晰浮現。

今日已是出兵的第二天,兩萬大軍如利劍般插入兗州腹地,此刻正在費縣附近扎營。

“李鐵槍已經拿下費縣,正在肅清殘敵。”劉備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李百季解釋,

“費縣距離沂州城不過百里,正常行軍兩日便能進抵城下,但前軍連日奔襲,已經疲憊,若貿然進軍沂州,恐遭不測。”

他按住太陽穴,那里有根血管在突突跳動。

燭火猛地一晃,劉備突然抬頭,眼中的疲憊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刀鋒般的銳利:“傳令下去,明日全軍休整,命王世隆率馬軍先行探路,務必要摸清金軍虛實。”

李百季抱拳領命的動作剛做到一半,帳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那蹄鐵叩擊大地的脆響在死寂的夜色中格外刺耳,緊接著是戰馬痛苦的嘶鳴與衛兵厲聲的喝問。

“報!”

帳簾被猛地掀開,一名渾身塵土的探馬跌跌撞撞沖了進來。

他的皮甲上滿是刀痕,顯然是一路拼殺而來,探馬單膝跪地:“魏勝將軍兵敗被圍蒼山!”

劉備霍然起身,案幾被撞得劇烈搖晃,湯碗翻倒,湯汁在地上洇開一片暗色痕跡,“細細報來!”

探馬艱難地咽下一口血沫,喘著粗氣匯報道:“魏將軍率率三千兒郎救援蒼山百姓,遭遇金將盧萬家奴兩萬精兵埋伏,如今傷亡過半,據守蒼山隘口……”

劉備的拳頭重重砸在案桌上,他早料到魏勝這支孤軍兇多吉少,卻未想敗得如此慘烈。

“擊鼓聚將!”劉備眼中寒芒如電,聲音里的寒意讓油燈的火苗都為之一顫,“立刻!”

不到三刻鐘,大帳內已擠滿大小將領。燭火將將他們的身影扭曲放大,在帳壁上投下群魔亂舞般的影子。

劉備簡明扼要地通報了軍情,帳內頓時炸開了鍋,孫斌與王世隆的厲喝都壓不住嘈雜的議論聲。

劉備微微皺眉,看來耿京部果然軍紀渙散,他忽然抽出雙股劍,“錚”的一聲釘入案幾,帳內霎時死寂。

“諸將有何高見?”劉備的聲音很輕,卻讓每個字都如重錘敲在心頭。

他目光掃過眾將,在搖曳的燈火中捕捉著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都統!”孫斌猛地踏前一步,第一個進言,“我軍初入兗州,金賊動向不明,若貿然分兵馳援,恐中金人埋伏!”

耶律宗真也附和道:“主公明鑒,魏勝被圍蒼山,有險可守。又有十萬百姓協助,據山抵擋金兵數日問題不大。當務之急是穩步推進,先取沂州,只要沂州告急,圍困蒼山的金兵自然會被調動出來。”

劉備他目光如電掃過眾將,帳內所有人都等著他下令。

“諸位所言不無道理。”劉備聲音低沉,卻字字鏗鏘,“但若是金人龜縮沂州不出,又當如何?”

劉備起身大步走至地圖前,“魏勝兵敗,金賊定會斷絕水源,將其困死,更可能放火燒山,誘使我軍入彀,屆時再救,豈不是真正的自投羅網?”

手指重重點在蒼山位置:“蒼山距此不過百余里,輕騎一日可達。”

他猛地轉身,戰袍帶起一陣勁風:“王世隆!”

“末將在!”一員虎將應聲出列,這位年僅二十五歲的將領是新投靠耿京的義軍頭領,以勇猛果敢著稱。

“著你率兩千輕騎,攜五日干糧即刻出發。”劉備從案頭取出一面繡金令旗,“多樹旗幟,每日更換灶數,讓沂州金人以為我全軍來援。”

他忽然壓低聲音,招手示意王世隆近前。

王世隆附耳向前,劉備在他耳邊低聲細語,不時在地圖上指點。

帳中諸將只見王世隆時而皺眉,時而點頭,最后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猛地抱拳:“末將必不負所托!”

“劉敵云!”

“末將在!”

“著你率左軍八千圍困沂州,每日寅時擂鼓,卯時吹角,但不可真攻,只求牽制城中兵力。”劉備頓了頓,“記住,每日多設疑兵,讓金人摸不清我軍虛實。”

帳中燭火突然爆了個燈花,劉備按劍而立:“其余諸將,整備兵馬,明日寅時造飯,卯時開拔,留三千人守費縣,余者隨我馳援蒼山!”

眾將轟然應諾,甲葉碰撞聲如暴雨驟至,帳外很快傳來此起彼伏的號令聲,戰馬嘶鳴與鐵器鏗鏘交織!

王世隆率領兩千輕騎連夜出發,這支馬軍是耿京麾下的精銳,人人披輕甲,攜硬弓,馬鞍兩側掛著長矛和彎刀。

他們像一陣黑色旋風般掠過兗州大地,馬蹄揚起漫天塵土。

越接近沂州,景象越是荒涼,沿途村莊的茅屋大多坍塌,井臺邊散落著打翻的水桶。田壟間雜草叢生,偶爾可見被野獸啃噬過的森森尸骨!

金兵將方圓百里的百姓盡數驅趕入山,這一招不僅切斷了百姓給義軍通風報信,更讓劉備大軍入境時無法就地補充糧草。

“將軍,前面就是沂州城了。”副將指著遠處隱約可見的城墻輪廓低聲道。

王世隆勒住戰馬,抬手止住隊伍,瞇眼觀察。

遠處城墻的輪廓在暮色中若隱若現,如同一只盤踞的巨獸。城頭火把連成蜿蜒的光帶,隱約可見巡邏士兵鐵盔的反光。

王世隆嘴角微微上揚:“傳令下去,點燃所有火把,大張旗鼓地從城西經過。”

兩千騎兵頓時化作一條火龍,在漸濃的夜色中格外醒目。

他們故意放慢速度,讓城上守軍能看清劉字大旗,遠遠望去,這支隊伍好似有萬人之眾。

沂州城頭,金軍守將完顏檀奴扶著垛口觀望,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將軍,賊軍這是要去救蒼山?要出城截殺嗎?”親兵急切地問道

完顏檀奴冷笑一聲:“虛張聲勢罷了。若是真去救蒼山,何必繞道城西?分明是想引我出城追擊。”

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既然如此,本將就陪你玩玩,傳令夾谷脖達,率三千精騎追擊,務必一舉全殲這支賊軍!”

王世隆率軍繞過沂州城后,直奔十里外的長任鎮。

這座曾經官道旁的繁華集鎮,如今只剩斷壁殘垣。

坍塌的茶肆招牌在風中搖晃,磨坊的水車孤零零地停轉,井臺上還掛著半截斷裂的麻繩。

“全軍下馬!”王世隆高聲下令,“立刻占據鎮中房屋,布置防線!”

義軍動作迅捷,立刻化作一道道黑影散入鎮中,用門板架設臨時盾墻,將磨盤滾到路口作為路障。

幾個身手矯健的士卒攀上屋頂,掀開瓦片布置射擊位。

王世隆親自帶人占據鎮中央的村鋪,這座青石建筑有著全鎮最高的瞭望臺。

他命令士卒用鐵錘在厚重的磚墻上鑿出數十個碗口大的望孔,從外面看卻絲毫不顯異樣。

“將軍,西北方向!”瞭望哨突然喊道。

地平線上,一道黑線正急速膨脹,金軍鐵騎卷起的煙塵如同沙暴,為首的猛安夾谷脖達身披鐵浮屠重甲,手持狼牙棒。

他看到義軍倉促布防的陣勢,不禁大喜過望:“賊軍立足未穩,隨我沖殺!”

三千金軍騎兵呼嘯著沖入鎮中,他們本以為會像往常一樣,一個沖鋒就能擊潰這些倉促應戰的義軍!

“放箭!”

霎時間,看似無人的屋頂突然冒出數百弓手,箭矢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沖在最前的金兵紛紛中箭落馬。

狹窄的街道頓時亂作一團,戰馬嘶鳴,士兵慘叫。

夾谷脖達一邊躲避箭矢,瞇起充血的眼睛,見一名身著亮銀鎧甲的將領單騎立于鎮中心,立即催馬沖去,只要斬殺敵將,賊軍必潰!

“賊將授首!”夾谷脖達獰笑著催動戰馬,狼牙棒在空中揮舞。

就在他距離敵將僅剩十步之遙時,前排親兵突然連人帶馬栽倒在地。

猛安孛堇定睛一看,地上竟橫著數道細如發絲的絆馬索,在暮色中幾乎不可見!

夾谷脖達猛勒韁繩,戰馬前蹄騰空的瞬間,兩側民宅的窗板轟然倒塌。

數十名義軍手持開山斧從破窗躍出,專砍馬腿,鋒利的斧刃劃過肌腱的悶響此起彼伏,戰馬哀鳴著跪倒,將背上的金兵甩入地面。

夾谷脖達在親兵用命換來的空隙中狼狽后撤,頭盔早已不知去向,披散的辮子上沾滿同袍的腦漿。

“撤!快撤!”猛安孛堇怒吼著。

這一仗他以為能輕松撈個軍功,沒想到反而折損了四百余騎,金兵頂著箭雨狼狽逃出小鎮,身后傳來義軍勝利的歡呼聲。

三里外的土坡上,夾谷脖達清點著殘部,他望著暮色中的小鎮,火光中,隱約可見義軍正在加固工事。

突然他狂笑著折斷肩頭一只箭矢:“傳令!拆毀周邊民宅搜集梁木,把尸首浸透火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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