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福壽在信中寫道：“待晁蓋死后第七日，你完成繼位大典時，本帥自會率兵前來。

屆時若開城迎接，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若不然，你謀害晁蓋的罪證，以及投名狀，都會出現在梁山眾頭領案頭。”

完顏福壽的計劃很陰險，宋江首鼠兩端，他根本信不過，表面約定第七日攻城，實則大軍已在百里外埋伏，準備第五日就兵臨城下。

屆時若宋江開門便罷，若敢不從，早已混入城中的數百細作就會同時發難。

不僅要挑動劉備與宋江火并，更要煽動百姓圍攻梁山士卒！

如此東平府血流成河，內外交困，城門必破！

這兩日來，宋江派來的親兵將劉備府邸圍得水泄不通。

明晃晃的刀槍在火把下閃著寒光，巡邏士卒的步伐，將青石板踩得咚咚作響。

府內，劉備負手立于書房窗前，望著院墻上不時晃動的黑影，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窗欞，節奏時快時慢，像是在推演著什么。

“主公。”

一個黑影悄無聲息的翻過高墻，落地時連墻邊的落葉都未驚動。

那人貼著墻根疾行，身形與樹影完美融合，直到書房門前才現出真容。

李百季推門而入，帶進一陣夜風的寒意，從貼身的油布包里取出兩封密信：“金人細作已全部落網，這是從他們身上搜出的。”

劉備接過信件，燭火映照下，他的眉頭漸漸蹙起。

“把信給林教頭、魯大師和劉唐兄弟過目。”劉備的聲音低沉，“記住，要走西墻的狗洞，宋江的人盯不到那里。”

李百季剛要轉身離去，劉備突然抬手叫住他：“且慢！”

他眼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招手示意李百季附耳過來，“再找個面生的親兵，扮作金人細作……”

話音漸低，最后幾個字幾乎化作氣息，卻讓李百季瞳孔猛然收縮，嘴角勾起一抹會意的笑。

子時三刻，萬籟俱寂，李百季，林沖，魯智深和劉唐四人如雕塑般蹲在暗巷的陰影里。

巷子對面就是宋江府邸的后門，兩個慘白的燈籠在風中搖晃。

“李家兄弟，你確定……”劉唐的話還沒說完，魯智深突然按住他的肩膀。

就在此時，一個黑影貼著墻根緩緩蠕動，那人身著夜行衣，臉上蒙著黑巾，每走幾步就要回頭張望。

他鬼鬼祟祟地摸到后門，在門板上輕輕叩了三下，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那人迅速閃入。

“那是……”劉唐瞪大眼睛，喉結上下滾動，他清楚地看到那人腰間別著一柄彎刀，正是金人慣用的制式！

林沖瞳孔驟縮，握緊的雙拳發出“咔吧”的骨節脆響。

他咬緊牙關，額角青筋暴起：“原來如此……好個孝義黑三郎！”

約莫半個時辰后，那黑影又被宋江的親衛送出。

借著月光，四人清楚地看到那人懷里鼓鼓囊囊，顯然多了什么物件。

更令他們心驚的是，送行的親衛竟對那金人細作抱拳行禮，態度恭敬至極。

“直娘賊！”魯智深怒火中燒，“灑家這就去剁了那狗賊的狗頭！”

李百季一個箭步上前，雙臂如鐵鉗般攔住魯智深：“大師且慢！”

他壓低聲音急道：“主公再三叮囑，現在殺了宋江，城內百姓的怒火無處發泄，反倒會釀成大亂，金人細作已經……”

宋江府邸內室，一盞青燈如豆。

“砰！”

茶盞在地上摔得粉碎，碎瓷片四處飛濺，宋江臉色鐵青，手指顫抖地捏著信紙，指節發白。

信上字跡如刀，一筆一劃都似在剜他的心：“……若敢不從，便將你親筆所書弒兄密信公之于眾……”

“完顏福壽！”宋江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名字，聲音嘶啞得不像人聲，“你這背信棄義的狗賊！”

說好待他坐穩頭把交椅后，便會舉城歸附，為何要這般逼迫他？

窗外傳來更夫的梆子聲，三更天了，宋江頹然坐回太師椅，冷汗浸透了中衣。

金人手中握著他的親筆信和私印，就像掐住了毒蛇的七寸。

他突然想明白了，原來那些在城中瘋傳的流言，那些告示，都是完顏福壽的手筆！

“罷了……”宋江發出一聲慘笑，將密信湊近燭火，火舌舔舐紙角的瞬間，他仿佛看到晁蓋無頭的尸身在火焰中浮現。

當務之急還是先名正言順繼承梁山，信紙化作灰燼飄落，他整了整衣冠，聲音已恢復往日的沉穩：“來人，請吳學究。”

吳用匆匆趕來，看到端坐案前的宋江，地上碎瓷仍未及收拾。

宋江推過一封文書：“細作來報，金人七日內必來犯境，梁山不可一日無主……學究以為，明日便行繼位大典如何？”

吳用接過文書，羽扇輕搖間已看破這是剛偽造的軍報，他只當宋江想早日繼位。

他垂眸道：“事態緊急，也只能從權，只是委屈哥哥，典禮怕是要簡略些。”

走出房門，吳用便開始安排明日的典禮，順便通知各位頭領。

次日清晨，都統府張燈結彩，朱紅的綢緞從檐角垂落，在晨風中輕輕搖曳。

宋江身著嶄新的絳紫錦袍，腰間玉帶在朝陽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他負手立于高階之上，看著往來奔走的士卒將鮮花紅毯鋪滿庭院，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頭領們都到齊了嗎？劉玄德何在？”他微微側首，低聲詢問身旁的親衛。

親衛躬身答道：“各位頭領都已入席，劉玄德正在西首第三席坐著。”

宋江長舒一口氣，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他整了整衣冠，步入大堂。

吉時已到，吳用手持羽扇走到臺前，聲音在庭院中回蕩：“今日良辰吉時……”

“啪！”

一聲脆響驟然打斷吳用的話語，劉備手中的青瓷茶盞摔得粉碎。

剎那間，府墻外傳來整齊的踏步聲，兩千精兵如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來，寒光閃閃的兵刃將都統府圍得水泄不通。

“保護哥哥！”李逵暴喝一聲，板斧剛剛舉起，卻見林沖已如鬼魅般閃到宋江身后。

這位禁軍教頭出手如電，鐵鉗般的大手一把掐住宋江后頸，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林沖！你敢……”李逵的怒吼戛然而止。

魯智深的禪杖攜著風雷之勢劈下，竟將這黑廝劈成兩截！

鮮血如瀑，濺在紅毯上，將喜慶的紅色染得更加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