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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2評論第1章 東番二十九幺
崇禎八年,乙亥,八月初八夜,有星墜于海。
東番西南海岸,與澎湖巡檢司隔海相望。
“誒,聽說了嗎?蔴猛的人又殺了一個紅毛夷。”
“那又怎樣?另外船主都說了,那些紅毛夷是尼德蘭人,我泱泱大明說話是要講禮的。”
“你還不一樣叫?頂著一頭紅毛,怎么還不讓人叫么。”
那人下意識的就提高了音量,驚得和他對話的少年連連擺手。
“噓,噓,低聲,低聲些,吵了船主,有你的好果子吃。”
他一邊說著,一邊鬼鬼祟祟的探頭往廊上的窗戶里看去。
他們口中船主的書桌就在窗戶的后面。
船主雖然年歲不大,但是端的能征善戰,數年來在海上同紅毛夷爭奪大明和倭國的貿易權。
大小海戰不知打了多少場,終是勝多敗少。
在東番周邊的海域闖下偌大名頭,海上討生活的明人們,就沒有不服不怕的。
再加上顏總舵主在倭國裂土開國,越發對這東番島不管不顧,也只在對付紅毛夷時才出動船隊兩相配合,船上的人都說船主怕也是要開國做王的英雄人物。
王者總是帶些奇異光環的。
海上有個大明的勢力,這對于遠渡重洋,來東番討生活的明人來說自然是好事。
可如此一來,就逼得那紅毛夷對東番島上的村社土著壓榨的越發苛刻了。
土人受不得盤剝,反抗殺一兩個夷人值當什么?
心里想著自家船主的英雄事跡,那人眼皮往上一翻。
正瞧見船主用一只手撐著側臉,架在靠窗的桌面上,桌上鋪的白紙空空如也,筆也撂到一旁,顯然心情不是十分美好的看著自己。
那張臉稚氣未脫,唇邊的絨毛透過燭光隱約可見,星目劍眉,宛若黑洞的瞳孔映出一張驚嚇過度的白臉。
“嚇,船...船主,恕罪。”
那人一個激靈,差點向后跌個屁蹲兒,堪堪被身旁的朋友一把扯住胳膊,才穩住身子,沒來得及站穩就趕緊鞠躬道歉。
手忙腳亂的樣子,像極了被撈上岸的蝦子,身體弓張不休。
朱燁放空的大腦被視神經瘋狂的動態捕捉喚醒,雖然不知道小林子這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鬧的是哪一出。
“好了,下次注意,沒事就走吧。”他揮手就準備將其打發走開。
朱燁現在沒心情搭理旁人,他自己現在都有些蒙圈。
原本他好好的一個二十一世紀牛馬工程師,大干快上幾個月終于項目完美驗收。
輕松下來的他開夜車回家,趁著等紅燈的間隙,打開手機里的凱迪拉克車友群,想要看看沙雕群友都有什么新花樣的時候。
突然被強烈的推背感連人帶車原地發射,沖向十字路口的中央,隨后就是重卡巨大的喇叭聲和靈魂出竅一般的飄飄欲仙。
被動闖紅燈應該不算闖吧?
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再睜開眼他就成了現在的朱燁,名字倒是和二十一世紀的一樣,但也僅此而已。
他不是魂穿,更像是覺醒了胎中之謎,明朝的朱燁睡了一覺,二十一世紀的朱燁就帶著滿滿一腦袋的記憶強行將其塞滿。
一天的適應他的太陽穴還是一鼓一鼓的生疼,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好轉。
現在這個其實也不是那么的重點,朱燁也是讀過小說的,二十一世紀穿個人沒什么稀奇的。
雖然穿的人是他,也許有那么一點稀奇,但也不多,畢竟像他這么帥的一般都是主角。
讓朱燁覺得稀奇的是:他穿的這個世界似乎有億點點跑偏。
如果他貧瘠的歷史知識沒有因為穿越而變質,那么他的好大哥顏思齊,也就是顏總舵主。
應該在天啟四年,也就是西歷1624年的時候因為試圖在東瀛搞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操作,而被幕府將軍制裁。
被迫率眾逃亡東番島,之后于天啟五年的某天,由于狩獵后暴飲暴食,把自己給折騰死在了當地。
而不是現在都崇禎八年了,顏思齊非但沒有嗝屁,更沒有來什么東番島。
反而真在東瀛折騰出了動靜,大有裂土九州島,割據一方同德川幕府分庭抗禮的架勢,鬧出好大的動靜。
同這樣魔幻的展開相比。
什么原本的顏思齊結拜二十八兄弟中多了個他,變成二十九兄弟,而他又頂替了年齡最小的鄭芝龍,成為新晉二十九人眾中的老幺,也就不算什么稀奇事了。
雖然叫鄭芝龍這個投機分子二十八哥有點難受,但是讓未來的國姓爺,叫他朱燁二十九叔那也能稍微彌補虧空,如果鄭森還能被賜姓的話。
“是原本的胎中之謎在下意識的情況下,影響了歷史的走勢嗎?”
“啊?船主你說什么屎?我沒拉屎啊,肯定是阿火拉的。”
朱燁摸了手邊的鎮紙石,就向窗外擲去,嘴里罵道:
“小林子我看你是又皮癢了,不是說了沒事讓你該干嘛干嘛去的?”
那鎮紙石是朱燁從溪里撿拾的卵石,有些雨花石的花紋韻味在其中,當然拿來投擲也是好暗器。
被叫做小林子的小伙見狀也不慌張,抬手凌空抓住飛石,手臂兜了一圈以便卸力,雙腿還擰了個曲腿下蹲的模樣,做做的模仿起來大家閨秀行萬福禮的姿勢。
“謝船主的賞了,我弟弟進學正缺著這鎮石,我們家能不能出個秀才就指望這石頭了。”
似是見不得伙伴耍寶,又似被污蔑拉屎的報復,阿火不動聲色的戳腳一蹬小林子半蹲的那只承力腳,爭辯道:
“俺才沒拉屎。”
隨著話音的落下,被破壞了支撐的小林子終究沒能躲過命中注定的屁蹲兒,只聽得咚的一聲悶響,一屁股坐到廊上。
“誒呦,我腚都摔了八瓣。”
看這兩人耍寶,朱燁漸漸找回熟悉的感覺,才慢慢有種兩世人生,合二為一的感覺。
“好了,不是你們的崗哨就趕緊滾蛋吧,朱爺我哪有空看你們的猴戲。”
說著朱燁就準備合上窗戶。
“別呀船主,真有事,真有事。”
小林子利索的爬起來,也不敢上手阻攔窗戶葉,只是連忙擺手叫道。
“你一邊去,娘們兒唧唧的,忒不爽利。”阿火一把推開小林子,接著說道:
“船主是這樣的,蔴猛的社民又襲擊了紅毛夷的人,傷了對方多少還不清楚,但是確切又殺了一個,有人看到他們的教堂在禱告送葬。”
“這個月紅毛夷已經死第三個人了,聽蔴猛說新溪社的人出現在紅毛夷人的據點,我估摸著他們可能要有大動作。”
阿火說的話還是要聽的,這小伙子輕易不同朱燁饒舌,但說的話都是真憑實據。
因為朱燁這個變量的緣故,原本歷史上應該發生在崇禎六年,由鄭芝龍率領的大明海師與荷蘭東印度公司伙同海盜劉香的料羅灣海戰沒能打響。
但由朱燁替換鄭芝龍后,明人與荷蘭的矛盾非但沒有消弭,反而越積越多、愈演愈烈。
好在朱燁不似原本鄭芝龍軟弱妥協的性子,頻繁的出動戰船與之對抗。
此舉成功消弱了荷蘭東印度公司在東番海域的實力。
導致其部署在遠東,可動用的戰艦數量,大大不如原本的歷史同期。
那海盜劉香,更是被朱燁收拾的不敢在東番附近冒頭。
聽說跑到馬尼拉繼續當荷蘭人的狗腿子,去騷擾西班牙人的商船去了。
但可惜壓制矛盾并不能解決矛盾,面對荷蘭東印度公司這種殖民集團,不狠狠的教訓一番,讓他們吃痛到,他們是不會輕易罷休的。
眼見原本歷史上的蔴豆溪叛亂出現了重現的苗頭,也難說料羅灣海戰會不會借尸還魂。
原身對明朝官員奉行不對話、不襲擾、不理會的三不策略,民間往來頻繁,官面上降低存在感。
他初臨此地也是懵懵懂懂,對大明的態度暫時延續原身也不是不行。
實力累積階段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真乃至理名言。
所以沒有明朝水師的助拳,獨自面對荷蘭東印度公司這種當世一流的海軍,朱燁說不慌那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