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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哪一枚更高?

  • 1635南洋霸主
  • 新釣的河
  • 2396字
  • 2024-06-01 09:00:00

陳啟新這一開口,全場的目光又向他看齊。

隨后或幸災樂禍、或純粹樂子人的種種目光又轉而看向朱燁。

朱燁只覺得好笑,瞥了一眼對方,懶得搭理。

“維新,剛才的事不是都過去了嗎?”陳子龍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沒成想這陳啟新見朱燁不理他,直接也當沒聽到陳子龍的話,分明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咄咄逼人道:

“明之可是也無解決之法?那豈不也變成彼口中的大言炎炎之輩?”

朱燁起先不理他,一方面是真有些煩這種癩皮狗,一直惡心人也挺影響心情的,實在懶得搭理。另一方面也是給籌辦的主人一個面子,可這人屬實是有些瘋病的,竟是誰的面子都不給。

既然他不想要體面,那就別怪朱燁不給他體面了。

朱燁嗤笑一聲,“既然你誠心誠意的發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

“首先科舉制度作為一種相對公平的選拔和再分配制度,優點剛才已經說過就不再重復。直接說結論:那就是任何制度只要涉及到權利和資源的分配問題,就不可能一蹴而就的解決,也不可能有一勞永逸的萬全之法。”

見陳啟新又想要開口,朱燁抬手一壓,久掌兵權練出來的氣勢,遠不是萌新官員預備役的陳啟新能夠抗衡的,所以他迎著朱燁平淡的目光,一時竟開不了口。

“你先別急,我也不是說羅圈話,主要是怕你實在理解不了,所以先說明前提。”

“就像周禮不適用于秦,秦法不適用于漢一樣,法須常變,變則新,新則適,適法方為良法,推陳出新就是這個道理。”

“然后說回科舉,解決你所謂的問題也很簡單。”

“上策分科取士早有成例,科分文武,那文科自然可以再分為實學和文學,甚至可以繼續細分,為官需要什么分科取官便是。”

“中策也有現法,無非將偏重時事的策論比重增加,少些你所謂的道德仁義文章,自然能讓務實的能臣干吏脫穎而出,而讓只空談道德文章的人篩選不中。”

“下策最易,科舉之下再立吏科,吏員學習之后考核其才能,適才便可拔擢為副官、秘書之類,陪官員上任即可,仿師爺故事。此法無需辦學,考而優則副,副優則扶正。”

“科道選官也是同理,監督法無非是更加透明和公正,考成法也早有范例,無非是修修補補,增益去冗而已。”

“但世事說來容易,這增加的許多部門許多法條,耗費如何?朝廷可有錢糧支持?誰又去監督新增的部門?法條變化會不會惡法傷人?須知實事求是、事必躬親的道理,單憑嘴皮子講,能講出個甚么東西?”

“最后必淪為水多加面,面多加水的抬杠話,實在無趣。”

陳啟新聞言非但沒有沮喪,反而大喜道:

“原來是個法家的門徒,酷吏的走狗!你言必稱法,謂我儒家何?五常何在?”

朱燁也是服了這個人的邏輯,他批判官員的假道德,又強調禮教的指導作用。

合著你需要批判的時候,別人就是假道德,等你需要道德掌管大義的時候,你又成了真道德,這不典型的道德高地表演藝術家么。

他只能掏出兩枚銅錢出來,正好一枚價值穩定的洪武通寶,一枚私鑄的劣制含鐵灰銅錢,對著陳啟新問道:

“你既然如此大言道德,那么這兩枚銅錢,哪一枚道德更高?”

“自然好錢道德高,私鑄銅錢違法逐利,非君子所為。”

“那很好。”

朱燁說完,便將身上的所有劣錢都叫小廝賞給樓下的乞丐,隨后又捏著洪武通寶,似笑非笑的問道:“現在,哪枚銅錢的道德更高呢?”

陳啟新看著對方那張臉,不得不承認他有些嫉妒,也是因為對方堪比潘安的長相和獨特的氣質,讓他頭腦發熱選了個如此棘手的對手,更是讓他陷入現在這種尷尬的局面。

他此刻只想上去撕爛對方那張掛著笑意的臉,那笑赤裸裸的宛如尖刀,挑開他的面皮,暴露出里面血淋淋的稻草。

這笑更是像會傳染一般,從一張臉上復制到另一張臉上,慢慢的他只覺得整個桌旁的人,都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齊齊張口問他:“哪枚銅錢的道德更高?”

隨后連店小二和身后的姑娘都掛上了笑臉,整棟勾欄的客人姑娘們都變成了同一張笑臉,嘴唇鮮紅如血,聲音統一,卻又都是那小子的聲線,分明都是在問:

“哪枚銅錢的道德更高?”

陳啟新崩潰的大叫一聲,掃開想要上前攙扶的友人,獨自跑下樓去,慌慌張張、跌跌撞撞,像條被竹條驅趕的癩皮狗。

“什么玩意啊?瘋瘋癲癲的。”熊成輝不屑地說道,他只是脾氣好,又不是沒脾氣,對這種人他實在欣賞不來。

陳子龍從剛才開始臉色就不是很好,聞言只能強笑一聲,陪著不是道:“明虎、明之是我之過,維新可能有些醉酒,我代他給大家賠酒,道聲不是。”

“人中(陳子龍字)無需如此,又不是你的錯,只是這陳啟新以后再也不見了,忒掃興了些。”熊成輝很是愛憎分明,看不上的人就絕不再見,省得想起來心煩,相看又生厭。

朱燁也回了陳子龍一杯酒道:“不礙事,都是閑聊,值當甚么。”

哪成想陳子龍竟然還有話說,“明之之諫頗有道理,不知可有意奏稟上官,試推以維新政務?”

朱燁哪有寫奏折的功夫,他本就是隨口瞎說幾條,目的也就是回應陳啟新,所以當即就推脫道:

“位卑言輕,不敢輕言國事。”

陳子龍聞言也是一喜,只是又覺唐突,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朱燁看他的模樣,哪還不知道這人估計是看上的他的想法,不在意道:“人中如有報國志,盡拿去用便是,我一介散人,不持朝功。”

陳子龍臉上的笑意再也掩蓋不住,連道慚愧。

熊成輝終于給姑娘胸口的酒水擦好,如今正是興致亢奮的時候,見此情景也是忍不住內心蓬勃的詩性,當即道:“值此盛會,當賦詩篇!容我來拋磚引玉可好?”

周遭的人自然是紛紛捧場,高聲叫好。

熊成輝聞言便沉吟起來,少許時刻便開口:

舊友重逢喜不勝,

把酒言歡話舊情。

歲月匆匆情未老,

共度今宵笑談中。

別說,這首詩的水平還算不錯,算是他的超常發揮了,在座的也都捧場叫好,更是讓熊成輝笑的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

“明之你不總說我是打油詩么,現在這首怎么說?你也來一首,試試實力?”

朱燁雖然作詩的本事沒有,但是抄詩的本事不但有,而且很大:

繼悝殉法沒自誅,少年論科恥為儒。剝名失仁道德小,諷科刺道事業粗。

潦草辯駁夸己策,尋常宴飲失宰肚。美人名馬英雄艷,只此豐神絕代無。

好好的一首永志詩,被朱燁改頭換面,諷刺意味拉滿。

必要將那陳啟新釘在恥辱柱上,他又不是什么好脾氣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從來不是他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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