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畔，楊柳堆里，重樓疊檐，絲竹聲聲不絕。

煙雨歇處，落花鳴烏，舊壁殘戶，凄涼蕭索盡顯。

寇家就坐落在這秦淮河的冷清處，也正是此處地價便宜，才能讓其圈下不小的一片地皮，不但起了小樓圍墻自成一統，河灘處也能修幾座小小的碼頭，供其停著些畫舫游船。

這寇家也算是應天府里的大戶人家，只是做的生意不怎么光彩，自家羞于提起，外人也如霧里看花，所以名聲不顯。

“姐姐，姐姐，那熊公子是良人否？”這小姑娘打扮的嬌俏可愛，雖然衣服有些寬大，顯得不夠合身，可小小年紀就盤靚條順，青春活力、有容乃大足以掩蓋物質上的不富足。

柳如是伸手按住小丫頭的腦袋將她撐開，這才攬起裙擺弓著身子踏上自家畫舫，說是畫舫，其實不過是個帶著閣樓的大號烏篷船。

其上的建筑物約摸有個四五間房子大小，住下這十來個人也算不上寬裕。

“熊公子良不良人不好說，但是我遇到他小舅子是個有趣的，不知算也不算？”

等走進了船首的房間，才解下身后背著的包袱，“人都去哪了？也不見來幫我，這包袱可真重啊。”

小丫頭撅著嘴揉著腦袋，但還是上前準備接過包袱，只可惜那重量遠超她的想象，一時沒拖住便直往下墜，好在柳如是也沒徹底松開，趕緊握緊帶子，才沒硬砸在地上。

東西雖然平安落地，可是兩人都被墜的帶坐倒到地上，一時間兩雙白膩橫臥，膚若凝脂色瀅瀅，猶似綢緞光漫漫，筆直皆若削蔥白，曲條曼妙衣泛波。

“阿耶，什么東西這么重哇。”小丫頭膝蓋微紅，顯然是有些磕到了。

柳如是趕緊起身，沒好氣的拉起依舊坐在地上的小丫頭，“就是那個有趣的給你們打包的東西，一會讓阿廚熱一熱，都是另點的新菜，沒人動過筷子的。”

“阿耶？還有人喝花酒還打包飯菜的嗎？這人是不是很窮哇？咱們跟著他，會不會吃不飽飯啊。”

柳如是聞言也是一笑，這一笑宛若花開，連正在評估一天少吃一頓飯的話，會不會有些難以接受的小丫頭都看呆住了。

“那人說，反正花的又不是他的錢，便宜不占白不占。另外他很有錢哦，花幾輩子都花不完那種。”

小丫頭聞言非但沒有高興起來，反而臉色更難看了，“那么有錢還要占便宜，會不會很摳門哇，會不會不要我們？十輩子都花不完，那不是貪官嘛...姐姐你...”

“怎么？你不是成天叫著要嫁個貪官的么，豈不是正如了你的意？”

小丫頭絞著手指，臉上的糾結都要溢出，“我當然是喜歡的，當大明的貪官多好啊，沒人敢惹，還有錢有勢，就是姐姐不是說...說國家如此，都是貪官污吏橫行所致嘛，我其實還是想姐姐高興的。”

柳如是伸手刮了一下對方挺翹的小鼻梁，這紅潤的臉蛋和嬌俏的眼眉，她都喜歡不已，真是個小可人兒，“放心啦，他是大海商，帶你去過的通衢館還記得嗎？那就是他開的，所以不是貪官，也很有錢哦。”

“哇！那豈不是一生一世花不完？！”

小丫頭眼睛都差點變成銅錢的形狀，嘴角也有些濕糯糯的，不知又是想到了什么美食。

柳如是又問了一遍船上的人都去哪里了，才被告知眾人受寇家小姐的邀請，去那寇家拜訪去了。

小丫頭一來懶得跑，也是怕她回來見不到人著急，才自告奮勇的留下來守家。

“還是咱們翠翹懂事。”柳如是給她摸摸頭，而翠翹也如小貓一般在她的懷里蹭啊蹭的，撒嬌不止。

“姐姐，姐夫長得好看嗎？有多大，該不會是個老頭子吧。”

柳如是聞言臉色微微一變，原本的笑也收起一些，頗有些無奈道：“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好美的句子啊，所以姐夫真的是個有才華的老頭子？”翠翹先是被詩句中的意境吸引，隨后又臉色大變，少女的情緒都在臉上，倒也顯得無憂無慮。

正是因為所想皆小事，才能喜形于色，天真爛漫。

只見翠翹整張臉都皺在一起，本就臉小小的她更顯可愛，小眉頭聚成倒八字模樣，嘴又嘟了起來，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想要說話，卻很是糾結不知如何開口的模樣。

看見她這可愛的模樣，柳如是也實在裝不下去，哈哈笑了起來。

“討厭，又逗人家！”翠翹哼了一聲，兩手抱胸給柳如是留了個圓溜溜的后腦殼。

“那你到底想不想知道他長相嘛？”柳如是自然是懂得如何拿捏這小丫頭的。

果然，就見她肩膀抖了抖，側著頭猶豫了幾秒，就不情不愿的重新扭過身子，小嘴噘的都能掛步搖，“那你說嘛，再逗我我就真不理你了。”

“他和我同歲，說貌比潘安，你肯定要說沒見過，那只能說在我見過的人中，是最拔尖的那一檔。”

“噫~不知羞，分明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翠翹認真的看著姐姐臉上不自覺浮現出的笑意，才終于判斷她說的是真話，也高興了起來，趕緊就報復了回來。

說罷，抱起包裹就往廚房的方向跑去，不給柳如是一點反擊的機會。

哼，叫你騙我！我翠翹大人也不是好欺負的！

“寇家果真氣派，連國公府的管家都有往來。”

“是啊，是啊，咱們要是也能入了寇家，也不算虧。”

“我看未必，說到底寇家的富貴那都是寇家人的，和下面的有什么關系？咱們這樣的出身，也想當夫人？也配？”

這人一說話，周遭嘰嘰喳喳的聲音都寂靜了下去，良久才有個聲音猶豫的說：“寇小姐不也...”

原先開口的人不等她說完，直接問道：“寇大小姐可以上臺表演，也可以不上臺，你們能不上臺么？”

柳如是聽聞，眉頭微微一皺，“到家了不上船來，在外面嚼什么舌根？”

見眾人魚貫而入，如做錯事一般的低頭侍立一旁，她才又開口道：“如今我們寄人籬下，全托寇家庇佑，你們這樣閑聊主家舌根，失了教養不說，萬一惹得主家不快，豈不連累大家？”

“大姐，我知錯了。”眾人紛紛認錯。

她才斂住表情，吩咐眾人該熱菜的熱菜，該換裝的換裝，說明稍后有要事安排，便驅散了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