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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濟州舊事

  • 1635南洋霸主
  • 新釣的河
  • 2291字
  • 2024-06-12 06:00:00

聽聞村莊還有幸存者時,朱燁是有些好奇的。

看從他們藏身的地窩棚中鉆出來,朱燁心中的好奇更甚。

這種偽裝技巧,可不像是一般農夫能夠布置出來的。

“你叫什么名字,是本地人嗎?”

男人眼眸低垂,腦袋里翻滾著各種念頭,他兒子則抱著他的大腿,將小小的身子藏在他后面,手里還緊緊捏著那串螞蚱。

朱燁見這父子都是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還以為是眾多護衛導致的應激反應。

便揮手讓親衛侍從們各自散去。

費揚古泰立馬開口勸誡道:“兵主不可大意,獅子搏兔尚需全力,這人來路不明,萬不可留一絲可乘之機。”

他這是想到了他五哥的遭遇,五哥就是被皇太極以商議正藍旗旗務為由。

騙去帳外細聊,結果卻被帳外的伏兵所殺。

正是這突發事件,失了旗主的正藍旗內發生了大亂,皇太極才能趁亂控制整個旗官隊伍,打的他們兄弟措手不及。

朱燁點頭表示知道,但也沒聽他的召回親兵。

對面這人拖家帶口的,身上又破布爛衫,怎么都不像藏有兇器的模樣,再說他朱燁又不是紙糊的,隨便來個人就能擒住他。

看那孩子手里還拿著螞蚱串,想必兩人糧食必定不富足。

便伸手從袖子中一摸,手上便出現個法棍模樣的長條面包,外皮烤的金黃酥脆泛著油光。

朱燁將其遞給那男人道:“呶,給你兒子吃吧。”

男人看著那領頭那人手里的烤餅,只覺嘴里津液狂噴,狠狠的咽了幾口,又見兒子也是嘴饞的模樣,終究是接了下來,轉手遞給兒子。

主要是眼前這群人的打扮太過奇特,讓男人實在琢磨不透這些人的來歷。

本來他在窩棚里面,聽這些人說著一口漢話,他才拉著兒子便鉆了出來。

還以為終于盼來了天兵,沒成想出來一看倒是群和尚兵。

一個個剃了短發不說,身上也不是明軍常用的紅底間雜各色的甲胄號衣,這武備倒是齊整,可是不是自己人,他屬實不好亂認。

還沒等他開口試探,最先趕來的竟然是蠻子模樣的騎兵,各個剃頭留辮的。

看起來倒是和書上講的蒙古人一樣,嘴里雖然說的也是漢話,可聽口音分明不是南方的。

這些人的首領倒是個漢人模樣,看樣子也能壓制這些蠻兵,可看他發茬也不像是個蓄發的。

這人還給他水袋,是以為自己缺食少水,籠絡人心嗎?

朱燁看那人的兒子大口吃著面包,咽的都快喘不上氣了,這人還呆愣愣的看著他沒個反應,水也不接,不知道想些什么。

只得又開口提醒他:

“讓你兒子喝口水吧,別把人咽壞了。”

男人一聽兒子,腦子里的糾結立即就散了,連忙接過水袋,一邊喂給他兒子喝水,一邊輕拍后背給他順氣。

見他們依舊不敢說話,朱燁只得解釋道:“你別怕,我們都是明人,倭寇已經被打跑了。”

“你們是和尚兵嗎?怎么各個剃頭,不穿明甲?”

男人聲音有些粗糲,照顧著他兒子,頭也不抬。

“大膽刁民,老實回話就是,何來那么多問題!”費揚古泰脾氣直率,這人原先不說話就讓他焦躁,如今又東問西問,更是讓他不喜。

破家的賤民而已,如何敢質疑他認下的兵主?

勸開費揚古泰,讓他去埋鍋造飯,朱燁才轉而回答這人的問題。

“我們是海商投了朝廷,所以也算是明軍;另外海上風高浪大,水源稀缺留長發如果不勤加養護,滋生蟲瘡不說,也更易得病,所以剪短發只為圖個健康,并不是和尚兵。”

“至于甲胄,非正規衛所兵,便無制式甲。”

“對了,我叫朱燁,字明之,勉強算個將軍,我說了來歷,你呢?”

看得出男人內心應該是激動的,眼眶都紅了起來,他張了張嘴,幾次想要說話,但都發不出聲來。

等他穩定好情緒,一個頗為傳奇的故事就這么娓娓道來。

男人名叫刁潁,原本是松江府金山衛青村中前所下的百戶,因識文斷字頗好繪圖,而被南京兵部職方司的員外郎回鄉探親時發掘。

刁穎年輕不知深淺,自以為得了大機緣便靠了上去。

當時南京朝廷上下瘋傳一條不知源自何處的小道消息,言必說撮爾日本小國又將圖謀不軌,有再攻朝鮮之意。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又有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這刁穎其實就是被選中,作為提前預備的棋子。

那員外郎只說讓他借商船登上濟州后繪制當地地圖,等待接頭之人加以聯絡傳遞。

他聽聞是如此利國之舉,又被那員外郎許下的高官厚祿所蠱惑,愣頭青一般棄了原本的世襲百戶之職,胸懷激烈的踏上了征程。

猶記得當時是萬歷三十九年。

哪知他耗費數年時間,以各種身份浪跡全島,地圖畫了一張又一張,各地風俗人口,關隘駐兵等等也記載頗細。

可他等待的接頭人卻始終沒有出現,他在港口留下的標志也從未被人回應。

刁穎就這樣從青年變為成年,又從成年變為中年,島上的村莊逐漸破敗,朝鮮的駐兵也日漸凋零,就像他原本的理想抱負和報國熱忱一樣。

當他徹底醒悟的時候,已是人到中年。

泯然眾人的他也在島上娶妻生子,妻子是個溫柔的朝鮮姑娘,雖沒什么文化,但天真爛漫,他漂泊的心也終于為她停了下來,他們開始構筑小家。

再后來就是兒子出生和妻子因病離去,他抱著兒子坐在妻子的墳前,久久沉默不語。

人生中的大起大落實在難料,以至于讓他都有些麻木。

再之后,倭寇到底還是來了,比之他等待的聯絡人還要早,又或者說根本就沒有什么聯絡人,他只是別人隨手布下的閑子,但誰又知道呢。

對于這濟州島的地勢地形他熟悉異常,所以帶著兒子躲避起倭寇來也算有驚無險。

“所以,倭寇真的又要大舉進攻朝鮮了嗎?我,我做的不是無用功對嗎?”

朱燁看著眼前的中年漢子,不知該不該說出實情。

費揚古泰也在旁聽了許多,實在不忍這樣的漢子遭受蒙蔽,“那什么倭寇自己家都收拾不干凈,哪還有精力攻擊他國?朝鮮國只被那皇太極連年征伐而已。”

見話題已被說破,朱燁也只得開口道:

“現在有明人顏思齊割據日本三島最西的九州大島,日本國自顧不暇,確實再沒精力北出國門,攻伐朝鮮了。”

刁穎雙目無神,面上情緒不見波動,朱燁也不知他此刻心中所想,一時間也是百味雜陳。

“如此奸官誤人,氣煞我也。”

費揚古泰最是看看不慣這種奸詐之人,因為這總讓他想起皇太極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可惡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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