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主今天怎么有空來船廠看看?正好我這有點事找您。”

朱燁雖然打扮的普通，在尋常人中并不顯眼。

可是對朱長風來說，大哥的氣質就足夠獨特，人群中被他一眼發現，找了過來。

朱燁遞給這家伙一把瓜子，頗為悠閑的繼續看著下面千奇百怪的小船，興致不減：“先說好事還是壞事？”

“自然是好事！”朱長風頗為驕傲道。

朱燁這才來了興趣，轉過頭來，就看到朱長風捻著一顆瓜子無從下嘴的模樣。

便親自演示似的嗑了一顆瓜子，給他示范，隨后才好奇道：

“哦？那我倒是要聽聽了。”

華夏嗑瓜子的歷史很長，在向日葵和南瓜引入之前，就培育出專門產出瓜子的西瓜。

所以朱長風一看便知，一學就會，轉眼已經四五枚進肚，咂摸了下味道：

“這個瓜子好磕，比西瓜子好磕多了，味道也不錯。”

他比著個大拇哥，嘴里贊不絕口，才繼續解釋：

“這個咱要去炮廠看看，那種復合金屬蛇炮的大型化，被咱們攻克咯，是造船廠附屬炮廠，北港炮廠，可不是嘉明炮廠。”

沒錯，朱燁手底下的炮廠不止一個，甚至不止兩個，而是共有三個之多。

除開專門配屬海軍的造船廠的北港炮廠之外，就是主要生產陸用火炮的嘉明炮廠，最后才是火炮研究所下屬的炮廠。

三個炮廠各有側重，也各有各的絕活，雖然理論上來說技術會有一定范圍內的共享。

但炮廠之間各自別苗頭、留一手的情況也不能避免。

對于這種內部的良性競爭，只要限定在一個合理的范圍之內，朱燁也是樂見其成的。

有競爭，才有進步嘛。

“可是鐵芯銅體炮？”

朱燁聞言這下是真的來了興趣，這種長身管火炮的性能自不必提，出海的時候憑借小炮都已經屢立戰功。

“怎么突然就制成了呢？火炮研究所和嘉明炮廠那邊也在研究，我記得都是沒什么進度。”

朱長風聞言嘿嘿一笑，“咱有先天優勢啊。”

旋即就解釋起來。

原來，最先造出鐵芯銅體炮的炮匠，之所以不好造大型炮，一方面就是鐵料的質量不過關。

鑄造炮需要極好的鐵料，煉出的白口鐵和麻口鐵太多，導致將火炮放大后性能不穩定，極其容易炸膛。

如今鐵廠產出的灰口鐵質量上乘，產出又穩定，作為下游最近的炮廠，當然率先吃到紅利。

再有就是熱處理工藝的普及，更是讓鐵芯的質量進一步提高，更加堅韌耐用。

甚至那炮匠已經開始嘗試直接鑄造鐵炮，以期用鐵炮追趕這種他自己發明的復合結構炮了。

“好哇，讓炮匠們大膽研發，不要舍不得錢，戰前多琢磨武器，總比臨陣磨槍強上太多。”

朱燁沒想到，鐵廠的鋼還沒穩定煉出來，炮廠這邊的好處已經開始顯現。

趁著朱燁與朱長風說話的功夫，下面的比賽也已經開始。

一波一波的加油助威聲響徹云霄，將兩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左右試炮的時間還早，他們就忙里偷閑得幾回。

只見那更加瘦長的飛剪船速度確是一流，在直道上面一騎絕塵，后面跟著流線型的三角帆小船，然后就是那艘頗為吸引眼球的雙體帆船。

“何承恩家的小子想法倒是獨特。”朱長風也看到了那艘雙體船。

“這個何承恩是咱們從馬尼拉找來的大船匠，原本是負責給西班牙人造馬尼拉大帆船的船匠。”

“他娶了個當地的娘惹，這鬼名字可真難聽。可惜他妻家那邊被西班牙人支持的小王國滅掉了，他和他兒子還有妻家那邊親戚，也被那國王追殺，最后是逃難到咱們的商船上。”

“我那船長本來不想惹事，也就是見他手藝不錯，才救了回來。”

朱燁的船隊與南洋各個勢力都有貿易，自然也包括葡萄牙和西班牙。

聽明白了來歷，朱燁對這個雙體船的興趣也就沒那么高了。

因為他知道菲律賓土著的伊洛克人和錫布廷人的傳統漁船就是雙體或者三體船。

只不過一般副體都是用當地的特產浮木制作，只有主船體是可以載人的。

朱長風也評價道：

“那雙體船其實只是看起來不錯，但是放大的話，技術難度太高，兩體的鏈接就是個大問題。”

“倒是有個大匠在研究類似雪橇那樣的水下雙體，水上單體的船；在水流槽里面測試效果不錯，就是不知道為什么沒有小輩造出來參賽。”

“欸，這小子是誰家的孩子，倒是會走捷徑，但船造的也確實簡潔有趣。”

朱長風也看到那個后世OP帆船賽上的那種單體帆船，也是來了興趣。

“確實有趣，開始時我就注意到了。想著倒是可以組織成兒童興趣賽，在安全水域進行，可以提前培養起孩子們對船和帆的興趣。”

朱燁想起蒙古人和后金從小就騎馬，練得弓馬嫻熟，成就了所謂的騎兵民族。

他自然也可以多組織些帆船比賽，從小就培養孩子們對海洋的興趣，未嘗不能得到一個天生就是水手的省份。

朱長風聽了朱燁的設想，也是拍案叫絕。

他組織帆船大賽只是為了集思廣益，另外鍛煉后備船匠的技能，說到底不過是謀一廠之得失。

而朱燁站的高度和看問題的角度，果然就更加宏大一些，已經開始謀劃全東番島民眾的文化底色上去了。

比賽就只是看個新鮮，兩人都是老水手了，自然不至于要從孩子身上取經。

又閑聊了一會，趁著比賽還在進行，出口人流不大的空擋，一行離開了碼頭，直奔船炮廠而去。

老實說朱燁雖然籌建了這么多炮廠，可是正經的觀摩新炮試射。

確實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

只是這一眼看去，朱燁就眼前一黑，差點氣個好歹。

因為這幫人知道的是在試炮，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菜市場買菜。

試炮的區域人來人往，各種相關不相干的人都圍在一旁看熱鬧。

要知道這里的員工可都是炮匠，最起碼的也是鑄炮小工，放到外面的村鎮當個打鐵師傅也是綽綽有余。

簡單來說，那都是高新技術人才。

如果火炮發生意外，發生諸如炸膛這樣的事故，這些圍著火炮看新鮮的，有一說一，一個能躲過的都罕見。

“你們炮廠就這樣試炮的？”朱燁臉色鐵青，問向旁邊尷尬不已的朱長風。

“船主恕罪，這，是我這邊管理疏忽了。”

朱長風趕緊認錯道歉，旋即就走上前去，叫停了那里亂糟糟的試炮團隊。

“試炮重地，你們這些閑雜人等，都是干嘛的？”

“都不要命了嗎？新炮出廠，情況不明，都湊上去是嫌命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