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米地，位于馬尼拉灣內。

是個向外延伸的狹長半島，延伸方向正好與馬尼拉灣入港的方向相反。

所以便形成一個向內回旋凹陷的小型海灣，讓甲米地半島和呂宋島本島形成個類似夾帶一般的防護性港灣。

這種完美的防御地形，是馬尼拉灣內，最有利于建設軍港的地方。

西班牙海軍作為海洋一霸，軍事素養還是過硬的，這甲米地便順理成章的，被定位為主要的軍港和軍營。

里面駐扎了西班牙菲律賓殖民地的大多數戰艦，和超過一半的陸軍與仆從軍。

沙瑄民就是因為身材高大，體格健壯而被選入菲律賓仆從軍的。

他還因為學習西班牙語速度夠快，手下有一幫混碼頭的兄弟，輕易便被上一任西班牙總督任命為連隊長。

手下管理著十來個土著小隊，每個小隊25人左右，攏共有200多人。

但說是土著，其實多是明人與當地人結合后的混血后代。

只夾雜少許因島上土國權利斗爭失敗，而吸納進來的原權貴土著，也都是與他們有姻親關系的自己人。

他們因為組織能力強，背后又有明人莊園主和商人的支持，才在這馬尼拉灣南部丘陵地帶混出了聲勢。

外來的西班牙人傲慢無禮，且自視甚高，在他們看來只有穿著傳統的長袍帶紗帽的才是明人。

那些裸胸只穿短褲，又曬的黢黑的自然就是菲律賓土著。

所以稀里糊涂的，沙瑄民這幫子混血的明人，反倒成了西班牙仆從軍中的頭目，領導著一大幫子地地道道的菲律賓土著。

不得不說，屬實是相當奇葩了。

好在呂宋島上本來就部落林立，王國更像是部落聯盟，別說西班牙人弄不靈清，就是呂宋島上的本地人，也不見得就能分辨出這人是哪方王國，哪方部落聯盟的人。

所以這些個菲律賓土著能加入西班牙人的仆從軍，與內陸的土著王國的關系自然親密不了。

如今有個算是本地人的頭領在上面，總好過被西班牙人做領導強令他們送死的好。

就這般陰差陽錯，外加沙瑄民自身手腕也不錯，還真讓他在西班牙陸軍中也有了點名頭。

再加上他善使手段，手里又有不少閑錢，幾番賄賂之下。

遠在馬尼拉的菲律賓軍事主官，竟也知曉了他的大名。

更是有聽甲米地陸軍總指揮，少校軍銜的軍團長在私下的聚會中向他透露，有想法讓他成為第一個土著的大隊長。

大隊是連隊之上的單位，通常有1000人左右，三個大隊就是一個團，而團算是西班牙軍隊的基本模塊。

傳說中的西班牙大方陣，其實就是一個西班牙兵團。

“恭喜個屁！鬼佬說這話的目的還不是為了向咱們索賄？”

沙瑄民一口喝干了碗中的米酒，將碗頓在桌上，不屑的罵了起來：

“媽的，還當咱們是什么未開化的野人，老子遲早要將這些西夷干絕！”

想起那些西班牙人的作態，以及那種發自骨子里自傲與蔑視，直讓他越想越是生氣。

“老大，那咋辦，咱給還是不給？”他手下一個小頭目出言捧哏道。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除了給錢還能怎么樣？

現在趁著其他真土著還沒反應過來的空當，沙瑄民才有機會搶占高位。

等有了權，才有騰挪的空間，也能找一找縫隙中的其他機會。

在場的頭目也都心里門清，他們老大罵的也不過是圖個心氣舒暢而已，錢該繳還是要繳。

沙瑄民眼中兇光一閃，旋即快速隱沒，“給，為什么不給？不但要給，還要多給。”

“他們這幫子西班牙人不是想要以夷制夷嗎？咱就夷給他們看！”

“巴厄，和你有血仇的部落是哪個？俗話說殺人放火金腰帶，如今有機會借兵縱掠，咱落不到金銀的好處，但仇一定要報！勢力一定要擴張！”

手下的頭目們聞言俱是眼亮，他們都有錢不假，可用別人的錢，當然比用自己的錢要好太多。

更何況那幫子西班牙人能懂什么東西值錢嗎？他們只認金銀、香料和少部分寶石。

對木材、寶石、藥材、土地的真實價值，見識不說宛若孩童，也絕超不過六歲。

他們這些人之所以有明人莊園主和船主的投資，就是因為手里握有這些貨源。

“莫頭領回來了，還帶回來好大一船魚！”門外的噪雜聲傳進來。

沙瑄民也起身，開門去迎。

和他動作同步的，其他頭目也都從椅子中站起，哪怕是一些已經喝的醉醺醺的頭目，也強自起身，最多不過讓手下人扶一把。

“莫兄弟可算是回來了，咱們正在議事，沒有你在旁參謀，總覺得哪哪都不得勁。”

沙瑄民開門見人，哈哈一笑。

那莫姓頭領口中連說客氣，與眾人打過招呼才隨沙瑄民一同進屋，坐在他下首左側第一位。

落座后自有湊趣的手下，給莫和尚講解他沒聽到的事情。

這人喚作莫和尚，至于本名，即便是與他結拜的沙瑄民都已經記不清楚。

只知道他是大明流落出來的海商，在明朝陸上的關系極其深厚。

他們這個小團體的武器和資金，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靠莫和尚的關系弄來的。

莫和尚和沙瑄民一個主外，一個主內，兩相合力才捏合出這個成分有些復雜的團體。

“莫兄弟以為如何？”沙瑄民見交代的差不多了，便開口問道。

莫和尚對此倒是沒什么意見，只是從海上聽來的消息讓他有些擔心：

“我也覺得大哥您的想法不錯，‘以夷制夷’嘛，等以后咱們強起來，再教一教這幫西夷個乖那便是‘尾大不掉’！”

“好！”

“好一個尾大不掉！”

“就是，哪能盡受這幫夷人的鳥氣。”

眾人宣泄了心頭的郁氣，這才又聽莫和尚道：

“我剛才海上回來，聽外港漁民說荷蘭人在外港排出個不小的船隊，他們既然沒有進攻馬尼拉的打算，那必定是要去攻大明。”

“正好咱們趁著西班牙人外無強敵，內里松懈的時候，趁機擴充力量。”

“否則等荷蘭人敗退回來，碰壁的他們必然要與西班牙人爭奪這僅剩的南洋貿易，到時候再想向這呂宋島的內陸發展就麻煩了。”

眾頭領聞言細細琢磨，發現還真是這么個理。

也有離開明朝兩三代人的混血，對明朝的實力并不自信，有些小心的問道：

“莫二哥，這荷蘭人也是船大炮兇，大明，能打得過嗎？”

“萬一荷蘭人敗了大明，再攜勝勢進攻馬尼拉，咱們都進島內報仇，這海邊的地盤怕是就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