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這就是現實
- 1635南洋霸主
- 新釣的河
- 2694字
- 2024-05-20 09:00:00
臨戰談判,其實是個苦差事,屬于麻桿打狼兩頭怕。
更何況是一方被迫要簽訂城下之盟,魚死網破不得不防,所以地點的選擇就很有學問。
又是繁瑣且持久的往來溝通,最終朱燁實在不耐威脅繼續炮擊,才終是一錘定音定下地點,選擇在離城三四公里的背坡小盆地處,那里河道狹小,大船無法進入。
所以從這里也可以看出,和這些西夷交流不能太講道理,語言雖然優美,但雜音太多,稍不留神就容易陷入辨經的困境,遠不如大炮聲量大、道理明。
兩方各自帶人不多,終究還是見上一面。
荷蘭方面除開熱蘭遮城的行政長官漢斯·普特曼斯外,只有一個副官和5名兵丁。
不是普特曼斯不想多帶人手,實在是熱蘭遮城的防御捉襟見肘,這5人還是他的預備隊外加警衛員,算是個人雇傭的私兵,就這也被他編入預備隊,要隨時應對戰場危機。
他也是防備對方萬一存了假談真攻的心思,才不敢抽調兵力以壯聲勢,最重要的是有朱燁往常良好信譽的背書,才讓他有如今賭命一般的決斷。
當然城內的后手他也安排妥當,可以確保即便在自己被俘的情況下,熱蘭遮城依舊能夠正常運轉,他是不會讓自己親手建立的城池陷落在自己手中的。
朱燁方面則隨意了許多,趙舒業和朱火算是隨行副官,另外又點了10來個親兵,中間就有他看好的原大明總旗郝效民。
這人在兩場戰爭中都幸存了下來,還各有斬獲表現很是不錯,如今已是管著十人的小旗,距離官復原職只差一步之遙。
朱燁倒是絲毫不怕荷蘭人玩擒賊先擒王的那一套,他自身實力夠硬,就是有底氣。
另外說到底,朱燁始終是優勢一方,所以看似選擇的談判地點是雙方火力都不能達到的地方,可是眾所周知,船是可以移動的,而城池不能,大船不行不還有小船么。
真想要耍心眼子,說實在的也不需要什么炮艦,朱燁自己一個沖鋒對面這老的老小的小的都要嗝屁。
普特曼斯其實是沒有看過朱燁親自作戰的模樣的,所以見到對方的隊伍,才算是終于舒了口氣,自認為是賭對了人品。
對方沒有玩花招,不但自己的安全有保障,也表示出明人確實沒有攻占熱蘭遮城的打算,在這個基礎上,這次的危機算是初步得以控制。
隨即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一方面是為荷蘭有個這樣的對手而頭疼,年輕富有朝氣、銳意進取又不魯莽、自信開放親近民眾,這樣的人物放眼歐洲,也是一流的統帥,公司真的能在東方有所作為嗎?
普特曼斯更是為當下面臨的談判苦惱,收起拳頭并不代表友好,也有可能是在蓄力,對熱蘭遮城沒興趣,那感興趣的必然是其他資產,而他們在如今這場的牌桌上已經輸出去太多的籌碼。
朱燁見老對手眉頭緊皺不率先開口的模樣,他也樂的自在,笑看阿火指揮士兵撐起便攜式的小桌和馬札,也在打量著這片山坡的地勢。
老實說這些殖民者干多了殖民的活計,對應的專業素質屬實是練出來了,從熱蘭遮城的選址,到從周邊一系列地方中選出這么個談判地點就是一絕。
熱蘭遮城扼守半島入口,遠離高地丘陵,防止被敵人從高處部署火炮轟擊城內,所處的位置又正好卡在陸地的中間,兩側延伸火力足以覆蓋到海面,又不會留出太多的陸地供敵人登陸展開部隊。
半島外的海域都是淺灘,大船開不進來,小船又攜帶不了重炮,也就是朱燁這種擁有大型炮艦的人才能仗著船大炮遠欺負一二,這還是在對方岸防炮暫未到位的基礎上,否則岸炮對艦炮,優勢在城不在船。
“咔啪”
隨著桌子組裝完畢發出的輕響,朱燁收回目光看向普特曼斯,伸手邀請對方落座,“那么,咱聊起來?”
朱燁雖然懂荷蘭語,但說的卻是漢語,現在東方還不是百十年后的模樣,所以來此貿易的勢力,大多會一些漢語,朱燁就知道這個普特曼斯在東印度公司中,也是著名的所謂漢學家。
其實同一般的印象不同,歐洲在17世紀是流行過一段時間的東方熱潮的,漢語和對應的書籍經過耶穌會的傳播,影響了很多歐洲的貴族和上層階級。
所以如果是經常穿越的朋友們,肯定懂得17世紀去歐洲拜訪貴族,你們之間聊上幾句漢語是很尋常的事情,就像二十一世的華夏,不少人也能說幾句外語一樣。
當然普特曼斯的漢語水平肯定不只是說幾句“吃了嗎”、“謝謝”之類。
“我先說我們的訴求,鑒于貴公司無端入侵我方領地,戰爭造成的一概損失皆需貴方的賠償。”
“又鑒于貴公司現如今已經無力維持原領地的基本秩序,造成大量平民的財產損失和人員損傷,所以我方出于人道主義精神,重建了當地的管理秩序,貴方應該積極配合協助。”
“在這個前提下,我方反擊出動戰船造成的損失也需要貴方給予補償。”
總結起來就是三條:賠款、割地、出賣利益。
如果不是場面不太合適,只有兩方會談,朱燁原本是想最后跟句“我話講完,誰贊成誰反對?”的,總覺得這個情景,放在當今的場合下,莫名有股爽意。
普特曼斯像個雕塑,仿佛沒有聽到朱燁的條件一般,而他身邊的副官卻先炸了鍋,“這不可能!尼德蘭絕不會答應這樣的條件!”
朱燁瞥了一眼這個西方小白臉,對方年紀輕輕,眼神中有種未經知識洗禮的清澈,看起來就沒怎么受過社會毒打的樣子。
趙師爺笑不露齒,似是詢問又像提醒:“您是貴方的負責人嗎?”
只一句話就問的那小白臉臉色漲的更紅,如今朱燁都怕他熱血上腦,突然噶過去。
“歡迎來到現實世界,小伙子。”
說完便不再理會他,因為這時普特曼斯也開口了。
“沒錯,這就是現實,勝利者拿走一切,但誰又能保證自己永遠勝利呢?”
野戰戰敗的責任雖不在他,但是作為殖民地長官,次要責任也是會附帶上公司的人士記錄的,所以現在怎么回轉,怎么壓縮談判條件,能不能變壞為好就是重中之重。
新溪社的據點被對方占領,熱蘭遮現在的兵力本就無力奪回,所以這其實是注定拿不回的利益,當做條件送給對方,公司也沒什么指摘的。
最后的所謂補償,單看對方上來就控制住碼頭內的艦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明面上,反而能夠拉扯的不多,但他也有秘密武器,難說不能兩極翻轉,化被動為主動。
此刻普特曼斯眼神堅定,梳理完情緒和邏輯的他,又變回那個老辣而狡猾的東番殖民地長官,他要為公司爭奪利益,也要為自己爭奪利益。
“首先我并不認同入侵的說法,根據我了解到的情況,沖突的主要原因是由貴方蔴豆社成員主動襲擾我方人員,造成我方人員傷亡,從而引發的這次沖突。”
“所以對于賠償,我們也需要貴方予以支付。”
“既然如此,我要求你們賠償100萬兩白銀的戰爭損失,你們要求我支付多少呢?”朱燁好整以暇,絲毫不慌。
普特曼斯瞇起眼睛看著朱燁,嘴角似笑非笑:“也是100萬兩白銀如何?”
朱燁也笑了起來,算是摸清楚這老家伙的想法,俗話說有來有回才叫買賣,這老貨要么是沒有談判的意愿,要么是不在乎這條條款,這樣針鋒相對是在暗點自己往下談。
而如果對方不想談判既沒有現實條件,也沒有主觀意愿,那么只能是后一種猜想。
朱燁不在乎給他遞梯子,“既然死幾個人就值100萬兩白銀,那么新溪據點豈不是要花天價?”
“我看不如等我攻下熱蘭遮城,再一并支付給你們算作買命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