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章節
書友吧第1章 科舉無門,商路難行
“彼其娘也!”
揚州胡廂使巷,一座二層閣樓內,傳出一聲震天的叫罵。
口出污穢之言的正是年僅十六歲的沈硯,桌上的茶盞被他錘的叮當作響。
一旁。
一個身穿青色絹布直裰、面容俊俏、年約二十的男子連忙按住晃動的茶盞,頗為寵溺的說道:“二郎,你既有心科舉、讀圣賢書,怎可污言辱沒斯文?”
男子正是沈硯的兄長,沈鈞。
沈硯苦笑:“兄長,《大明會典》明載商籍子弟需三代后方可科舉!沈家世代糧商,我如何入仕?”
……
沈硯穿越到明朝已有兩日。
剛穿越過來,他便滿腔熱血,想要運用自身的經濟學知識一展抱負,亦或者科舉取士,弄潮廟堂。
現實卻給了他當頭一棒!
穿越已有兩日,他對此刻的大明王朝也有了一定了解。
明朝經商,難!
萬歷十年六月,張居正卒,帝輟朝三日,民間商戶卻放鞭炮慶賀!
為何?
皆因張太岳新政嚴查商稅,死后不到半月,戶部侍郎周世昌便廢除了“清丈田畝”,轉而縱容糧商囤積居奇。
雖然商稅暴跌至三十稅一,但沈硯清楚,這并不是好消息。
無他,張居正倒臺后,官僚集團反撲,特權從土地轉向商業,催生出晉商、徽商等官商集團。
這些官商利用特權和關系,在商業活動中逃避正常稅收,而普通商人則需要面臨更多的苛捐雜稅和攤派。
沈家雖是世代糧商,在揚州卻也無甚根基,即將面對的遭遇可想而知?
除卻張居正倒臺后的政治生態,明朝原本的經商環境,對于商賈的限制也頗多。
其中限制最大有三:
其一,漕運官營壟斷。
明朝禁止民間糧商參與主干漕運,僅允許官軍運輸漕糧。
《大明會典·漕運》:“歲漕四百萬石,民不與焉。”
《明英宗實錄》卷95(正統七年):“罷民運,專隸官軍。”
直接將糧商排除在了利潤最為豐厚的長途漕糧貿易之外,僅靠短途販運,余利甚微。
……
其二,常平倉平糶限價。
官府嚴飭糧商,須依官定之價售糧,敢有違者,定予重懲!
弘治三年《預備倉條例》:“豐年增價糴,歉年減價糶。”
有膽肥者,已經成為了前車之鑒。
嘉靖《河南通志》:“開封糧商李茂拒售平糶糧,杖八十,罰谷五百石。”
糧商徹底失去了定價自主權,被迫配合官府調控,利潤空間被進一步壓縮。
雖會有市場波動,但也難以為繼。
……
其三,苛稅與地方勒索。
門攤稅、過境稅、耗米附加諸般雜稅,所征之額,遠逾法定之標準。
《大明會典·商稅》:“糧車過市,每石征銀一分。”
實際稅負已達法定三倍不止,中小糧商難以承受,若遇戰事,災年,稅負更重。
……
科舉取士,更難!
單是一條“商籍子弟需三代后方可科舉!”便成了難以逾越的大山。
如今科舉無門,商路難行,他十分扎心。
這才有了方才口出穢語的事情。
好在雙親亡故后,兄長待他不錯,一番交談,讓他重新拾回些許信心。
如今商路雖難,但也有許多空白市場可供他探索。
而且聽兄長的意思,似乎有法子幫他步入仕途。
沈硯的兄長為他添了茶水,說道:“二郎也不必如此垂頭喪氣。”
“兄長今日啟程,前往歸云書院,定設法讓許山長作保,準你入學科考。”
沈硯眼神中流露出一抹精光,在大明,大儒或生員作保,是商賈子弟科考的一種途徑。
嘉靖《漳州府志》記載:“商賈子弟應試,須五名生員聯保非‘賤籍’。”
“多謝兄長。”沈硯神色稍微緩和了些。
見沈硯神色稍緩,沈鈞壓低聲音,“二郎,休要與為兄客氣,若不成……還可捐個國子監生,禮部王侍郎與張太岳有舊,最恨商賈,需使足銀子”
在沈硯期待的目光中,沈鈞再次開口:“還可捐納虛銜。”
所謂捐納虛銜,便是指通過捐錢獲“義官”“員外郎”等虛職,脫離商籍。
“此等方法已有先例,二郎不必擔心。”
無論是找人聯保,亦或是捐納虛銜,都需要大量銀錢,不過沈鈞卻并不心疼。
能幫弟弟實現抱負,舍棄一些身外之物,也無傷大雅。
沈硯在欣喜的同時,也對沈鈞萬分愧疚,“兄長,苦了你了。”
沈家米行的生意一直是兄長在打理,其中艱辛,沈硯自然也知曉幾分,此番折騰,恐怕要搭進去許多銀子。
兄長不知要奔波多久,才能賺夠。
沈鈞只是哈哈一笑,滿不在乎的開口:“朝廷北伐征糧,前幾日糧價大漲,為兄已經高價購入三十萬石新米,待賣出,我們便可大賺一筆,屆時區區捐納不在話下。”
“二郎你自幼聰慧,只要有機會,定能高中狀元,屆時我沈家也‘朝中有人’了。”沈鈞說的眉飛色舞,似乎自己弟弟便是那天之驕子。
其實也對,長兄如父,自己“望弟成龍”無可厚非。
沈鈞說完看了看窗外,起身收拾起了包裹:“二郎,為兄即刻動身前往歸云書院,家中一切便交給你了。”
目送沈鈞離開后,沈硯心情大好,按照兄長所說,自己科舉之路,或許真的有望。
欣喜之余,他又摸到了腰間的半塊鐵令。
取出半塊鐵令細細端詳起來,銹跡斑駁的鐵令上,一個“曹”字異常顯眼。
看到令牌,他腦海里全都是今年六月二十日那雙死死鉗住自己臂膀的枯手。
以及那位老人臨終前如同風箱般的聲音。
“商可載道……莫信......清流......”
隨后那老人從枕下取出這塊令牌交到他手上。
“揚州......漕幫......曹......”
至于其他的,原主的記憶是模糊的,甚至連那老人的相貌都記不清。
沈硯判斷這可能與原主前幾日落水有關,畢竟他是在滄瀾江被救起的。
感受著掌心鐵令傳來的絲絲涼意,沈硯的思念開始飄向遠處。
他在憧憬自己的未來。
若真的入仕做官,或許能做些什么。
若不能做官,憑借我學的經濟學知識,應當也能讓沈家一世富貴,也算不枉替原主重活一回。
雖兩個世界略有差異,但經濟運行和發展的規律確實大同小異。
想著想著,沈硯不由得笑出了聲。
兄弟和睦,未來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