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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1評論第1章 破局之謀
黃河之畔,茅津渡北岸。
凜冽的朔風,如刀般刮過面龐。劉協抬手按住十二旒冕,冕冠上的玉藻垂珠叮當作響。
“陛下當心。”小黃門穆順攙扶著少年天子登上高坡。
站定后,劉協望向河面。
前夜倉皇渡河,數百羽林、虎賁以血肉之軀筑成人墻,抵擋西涼追兵。
而現在,他們的尸首與焦黑的“漢”旗殘片、折斷的戈戟糾纏一起,在浪濤中沉沉浮浮。
半空中寒鴉和禿鷲盤旋,它們瞅準機會落下,肆意啄食,并發出陣陣刺耳的鳴叫。
“陛下……”穆順捧著一塊染血的玉璜,聲音顫抖:“這是從羽林郎張賁……不,是從那具無頭尸身上找到的。”
劉協握緊手中的青銅劍,劍柄上的蟠龍紋路硌得掌心發痛。他清晰的記得,那玉璜是他三日前親手賜下的。
那時,英武少年跪在鑾駕前,誓言錚錚:“定護陛下渡河!”
突然,對岸傳來三短一長的號角聲。劉協知道,那是李傕、郭汜等西涼叛賊仍不死心。
“陛下,回營吧。”黃門令何柱捧著一碗黍米粥走近,將穆順擠到一旁。
他警惕地瞥了瞥四周,壓低聲音道:“白波軍的人……盯得緊。”
劉協恍若未聞,這是他穿越成漢獻帝的第三日。
而三日前,正是史書記載的興平二年十二月庚辰,漢室最后一次東歸的大潰敗。隨駕人員所剩無幾,糧草極度匱乏。
他還知道,在歷史記載中,他的未來將更加黑暗無光。
先是楊奉、韓暹、董承為挾天子而內訌不斷,后是引來亂世奸雄曹操,最終活成了“籠中雀”。
指尖摩挲著劍鞘上的銘文,劉協望向南岸。楊奉、韓暹等人還在與西涼軍纏斗,董承遠赴太陽縣籌糧,身邊只有一個白波軍帥李樂,這是歷史給予的轉瞬即逝的空隙。
劉協深呼一口氣,試圖緩解內心的緊張。如今,他終于等來了破局的良機。
他要奪回天子權柄,他要如臂使指的力量——忠于他的賢臣良將,忠于他的強大軍隊。
唯有如此,他才能三興漢室,讓“獨漢以強亡”成為一句空談。
“陛下,快回營吧,您已半日沒有進膳了。”何柱盯著陶碗里的黍米粥,咽了咽唾沫,再次催促。
劉協沒有回頭,沉聲問道:“今日戍衛御營的當值主將是誰?”
“回陛……”穆順正要答話,瞥見何柱兇狠的目光,嚇得脖子一縮,將后面的話咽了回去。
“陛下,是興義將軍楊奉麾下的騎都尉徐晃。”何柱答道。
“看來興義將軍對朕很不放心啊!”劉協冷笑,旋即怔住:“徐晃?”猛然轉身盯著卑躬的何柱追問:“哪個徐晃?”
問完,劉協猛拍了一下額頭。
還能是哪個徐晃?楊奉麾下的,只能是那個人!被曹操贊許有“周亞夫之風”的五子良將,河東徐晃徐公明!
他竟然忘了這尊大神。一時之間,劉協懊惱不已。
“陛下的意思……奴婢不明白。”何柱驚訝于天子的反應,納悶天子為何對一小小騎都尉如此好奇。
穆順見狀,小心翼翼地插嘴道:“陛下,奴婢知曉。”
“哦?那你說說。”劉協心中雖已有定論,但欲謀大事,仍需謹慎。
穆順心中一喜,不顧何柱要吃人的目光,回道:“陛下,徐晃,河東楊縣人,曾為河東郡吏,后附白波軍……”
只這幾句,劉協心中大定:“朕知道了。不過,穆順,你怎知他的經歷?”
“陛下,奴婢也是河東楊縣人,入宮伺候陛下前,曾在河東安邑謀生。”
“原來如此。”劉協若有所思地看著穆順:“那你可知徐晃為何會依附白波賊……不,白波軍?”
“這……”穆順猶豫不定。
“哼!穆順!陛下讓你說你就說,吞吞吐吐的干什么!”何柱逮住機會,厲聲訓斥。
“是!”穆順嚇得一激靈,連忙道:“陛下,據奴婢所知,中平五年白波軍席卷河東,破安邑時大肆屠戮百姓。
徐都尉為救百姓,私開武庫縱百姓自衛。他奮力死戰,可因寡不敵眾,迫于無奈,才委身于楊將軍。”
劉協默然,想起了史書上的那句“徐公明治軍,凍死不拆屋”。
片刻后,他意有所指地說道:“這么說,徐晃心中對白波軍是有恨的。”
“奴……奴婢不知!”穆順聲音發顫,面色慘白,險些跌倒在地。
這個時候,誰敢說白波軍的不是!
劉協扭頭看向何柱,目光落在陶碗中那僅有少量黍米的粥上,碗底沉著沙礫。他的目光漸漸明亮起來。
他知道,該怎么破局了。
劉協面色一沉,青銅劍猛的出鞘,劍尖直指何柱捧著的黍米粥,嘴角泛起冷笑。
“穆順!傳徐晃!朕倒要問問,這碗中的碎石沙礫,是給朕磨劍?還是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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戍衛御營的一處營地內,軍帳錯落有致。數百士卒正在進食,雖盔甲破舊,但精氣神還不錯。
一軍帳外,裹滿血跡的黑甲武將端著一碗黍米粥,身姿挺拔地肅立在寒風中。他凝視著御營方向,任由兜鏊頂部的紅纓飛舞。
此人正是騎都尉徐晃,奉興義將軍楊奉之命,今日趕來戍衛北岸御營。
按楊奉的說法,這是為了護衛天子安危。可真實的原因,徐晃心中清楚,無非是要把天子牢牢的掌控在手中。
“叔父!”一名身高八尺的英武青年疾步走來,手里也端著一碗近乎透明的黍米粥,嘴里抱怨不停。
“這是人吃的嗎?要是這般下去,不用跟西涼賊廝殺,俺們就餓死了!”
徐晃左手摁住刀柄,幾口灌完碗中黍米粥,看著碗底的沙礫,眉頭緊鎖:“關平!這里是軍營,沒有叔父!”
“是!”關平身形一頓,安靜了許多,但仍低聲嘀咕:“俺說的沒錯,俺們從長安一路護送陛下至此,經歷死戰數次,俺都不懼,可……可俺不甘就這么餓死!”
徐晃面色黯然,剛要訓斥關平,老卒徐忠走近勸道:“都尉,關平說得是。一頓兩頓尚沒什么,就怕時日一長,縱使都尉治兵有方,也會生變啊。”
徐忠說完,瞥向不遠處竊竊私語的士卒們。徐晃心中一緊,想反駁,卻看著老卒佝僂單薄的身形,硬是將話咽了下去。
“忠伯,這我豈不知?只是糧草缺乏,能有口吃的已是不錯。你們且忍耐幾日,待西涼軍退去,定會有改善。”
可看著徐忠的表情,徐晃知道他不信,卻又不忍責怪。
徐忠猶豫片刻,還是鼓足勇氣道:“都尉,現今糧草歸李將軍管轄,都尉可向他說情,不求別的,只要再增些黍米,少些沙礫就行。”
徐晃苦笑:“忠叔,李樂乃白波軍四大帥之一,我只是楊將軍麾下一將,還非心腹,他怎會聽我勸。
再者,李樂貪婪吝嗇,粥里能有幾粒黍米,已是他格外開恩,再奢求其它,談何易事。”
徐忠聽后,搖頭嘆息,正要黯然離去,突見一名宦官從御營走來,忙直起身子退至一旁。
“徐都尉,有禮了。”穆順笑嘻嘻地上前施禮。
“您是……天子身邊的人?怎會認識在下?”徐晃側身還禮。
穆順格外受用,笑道:“那是自然,我是陛下身邊伺候的小黃門穆順。至于徐都尉,我早已熟知。”
徐晃心中疑惑:“那……不知穆黃門來此有何公干?”
“當然是替陛下宣旨來了。”穆順正色道:“陛下有詔,命徐晃速至御帳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