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張居正變法遺產
- 晚明宰輔
- 松閣的歷史書
- 2116字
- 2025-03-05 11:16:27
“新米八十文一石!過了午時再跌十文!”
揚州漕運碼頭天空如潑墨般陰沉,暴雨砸在沈家米行的招牌上,“沈記糧行”四個鎏金大字,被泥漿糊的面目全非。
糧販沾滿污泥的雙腳踩過牌匾揚長而去,沈家掌柜癱軟在暴雨中,面色鐵青。三日前新米市價還是四百文,如今卻被四大糧閥聯手壓到不足半價。
賬房先生抖著手,將算籌打的噼里啪啦:“大少爺,三十萬石新米……全完了!”
“需盡快告知二少爺,二少爺才思敏捷,一定會有辦法的。”賬房先生顧不上癱軟在地的掌柜,將賬本揣在懷中,跑進雨幕之中,腦海里全是老東家臨終所托,“我走后,沈家的生意,還要仰仗諸位……”
如今正是江南暴雨季,揚州城的大雨已經接連下了三天有余,到此刻,完全沒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更加肆意。
閣樓內,沈硯攥著被雨水打濕的賬本,指節發白。
“兄長何時能回?”
“二公子,大公子約莫還需要兩日能回。”
“只能靠自己了!”沈硯心中清楚,對手不會給他沈家太多時間。
穿越過來已有七日的時間,其中關節他已了然于心。
四大糧閥早算準今年江淮豐收,先散播“朝廷北伐征糧”的假消息,誘沈家高價囤糧,再突然聯手拋售陳米,砸穿市價。
“二少爺,恒通錢莊的人來催債了……”賬房先生話音還未落下,樓下已經傳來砸門聲。
“開門,某家知道房中有人!”砸門聲中夾雜著一個粗狂且急躁的聲音。
對方顯然已經不耐煩了,少許片刻,可能便會破門而入。
“李叔,去開門。”
沈硯調整了一下坐姿,決定會一會錢莊的人。
“是,二少爺。”賬房先生無奈的搖搖頭,他本想讓二公子裝聾作啞糊弄過去,一切等大公子歸來。
見二公子鎮定自若,或許真的有辦法。
片刻,錢莊管事王祿帶著兩名壯漢趾高氣昂走上閣樓。
“你是沈家老二?你兄長呢?”王祿掃了一眼只有十七歲的沈硯,心生不滿:“別以為能躲掉,搜!”
王祿一揮手,身后二人便動身,在閣樓內搜尋起來。
在二人搜尋的間隙,王祿毫不客氣的坐在沈硯對面,自顧自斟茶,完全未把沈硯放在眼中。
“掌柜的,沒人!”
見搜尋無果,王祿登時大怒,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抵在沈硯喉嚨處,威脅道:“你兄長在哪里?”
沈硯面無懼色,輕輕用手撥開匕首:“王掌柜此番前來,可是為了討債?”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兄長半月前在我恒通錢莊借下十萬兩,如今膽敢玩消失?”
“家兄有事遠行,但定然不會抵賴,況且,借貸契寫明一月后還本償息,王掌柜還是莫要壞規矩的好。”兄長高價屯糧的時候,由于本錢不夠,便想到了錢莊,這些事原主的記憶很清晰。
“哼,那又如何?”王祿將契約從懷中取出,青筋暴起的手掌將契約拍在桌上,震的茶盞叮當直響,匕首距離沈硯喉嚨又近了幾分:“老子今日就要見到銀子!”
“三日,我只要三日!”沈硯刀刃般的目光刺向王祿,“按八十文市價折算,你們的本息是不是也該按比例縮水?沈家欠你們的債,合該是四萬兩。“
“小崽子,你找死?白紙黑字寫著十萬兩!”王祿登時大怒,刀尖刺破沈硯皮膚,滲出絲絲血跡。
“白紙黑字也寫著商律。“沈硯翻開契約,暴雨打濕的紙頁上,朱砂圈出的律條血一般刺目。
《大明商律·卷三·七條》—貨值跌逾三成,借債本息隨市價折算。
“你敢耍老子?”王祿恨不得立刻殺了沈硯,但他不能。
商律確實是他們錢莊寫下,也確實是大明律法,同行都這般做,目的也很簡單,假意偏向借貸者,增加放貸成功率。
自開國以來,商律雖設卻鮮有人用。
即便是有人關注,貨值跌逾三成者也從未有過。
“王掌柜,要錢,還是要官司?”沈硯的話不輕不重,卻威脅意味滿滿。
王掌柜握刀的手輕微顫抖,早已沒有了方才的囂張氣焰,恒通錢莊作為揚州城最大的錢莊,平日里素來跋扈,與官府也有牽連。
但東家有嚴令,禁止觸犯法律,白紙黑字的商律,他是萬萬不敢觸碰的。
這個悶虧,自己只能吃下。
況且,自己的損失,說不定還能在背后之人處彌補回來,念及此處,王掌柜收起匕首,沉聲道:“三日后,某會前來收回借款!”
王祿灰溜溜離開后,閣樓忽然傳來瓦片碎裂的聲音。
一道乞丐打扮的身影翻窗而入,來不及抖落身上的雨水,急忙開口:“不出二少爺所料,周家的庫房,盡是些摻沙的陳貨,新米恐怕已經出庫,不日運往北方。”
“其他幾家情況如何?”
“二少爺,其他三家,和周家一般。”
沈硯的思路逐漸清晰起來,四大糧閥在兄長借貸屯糧之后,突然聯手拋售陳米,雖是為了針對沈家。
但四大糧閥畢竟是生意人,砸盤也需要本錢。
揚州糧價低,他們定然不會拋售新米,但為了維持生意正常運轉,定然會將新米運至別處出售。
這樣一來,他們用堆積的陳米砸盤,新米盈利。
沈家無論如何,都難以翻身。
而且今日王祿出現的時機太巧了,這背后說不定也有四大糧閥的手筆。
“兄長到底是如何得罪的四大糧閥,讓他們非要置沈家于死地?”沈硯想不明白。
生意上的事,一直都是兄長在管,原身知之甚少。
現在等兄長回來,恐怕來不及了,屆時沈家多年經營必定毀于一旦。
沈硯手指摸向腰間,硌的手心掌心發痛。
他取出那半塊鐵令,若有所思。
鐵令上,銹跡斑駁的“曹”字在閃電中泛著寒光。
腦海中又想起了那一夜老人的話:“揚州......漕幫......曹......”
記憶雖是模糊,但那老人臨終口中念叨的,定是他珍視之物。
或許還有轉機!
或許自己可以去找尋答案!
“既然你們想要讓沈家萬劫不復,那就別怪我釜底抽薪!”
“申伯,備船!”沈硯目光一冷,快速起身,披上黑袍,完全不管暴雨沖向碼頭:“去漕幫總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