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
周胥躺在太師椅上,正一邊享受著美婢的侍奉,一邊和趙宇商議糧船出發(fā)的時間,他感覺心情舒暢。
無他。
戶部的周侍郎來信,讓他放手去做,至于沈家,即便是所納之糧抵達邊鎮(zhèn),他也有辦法讓其無法兌換鹽引。
正在這時,管家手中拿著一封信,火急火燎的走了進來。
“何事如此慌里慌張的?”
周胥有些不滿,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大局在握的感覺,經(jīng)常教導(dǎo)下人要沉穩(wěn),天塌不下來。
留意到自己老爺?shù)牟粷M,管家瞬間放慢腳步,緩緩走到周胥面前:“老爺,王志來的消息?!?
周胥擺擺手,身后美婢停止手上的動作,他也坐起身,神色恢復(fù)了正經(jīng)。
掃了一眼信上的內(nèi)容,周胥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看來外界所傳非虛,沈家真的要應(yīng)征開中榜文啊?!?
說著將信遞給一旁的趙宇,對方連忙放下茶杯,恭敬的接過。
“這沈家何時湊齊的新米?”
趙宇和周胥不一樣,他可沒有周胥的自信,在看到信上說沈家已經(jīng)籌夠新米,不由得擔(dān)心起來,“周家主,這消息,屬實嗎?”
“沈家絕無可能在我們?nèi)娣怄i的情況下,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籌夠新米。”
周胥說得斬釘截鐵,眼眸中流露出一抹狠厲,“不過沈家有沒有籌夠,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敢應(yīng)征開中榜文。”
“周家主,不是我懷疑您的消息來源,只是我們應(yīng)當(dāng)謹慎一些,萬一應(yīng)征只是沈家放出的煙霧,用來擾亂我們視線的呢?”
趙宇心中還是感到不安。
先前保價木籌的事情,他們四家就在沈硯面前吃了大虧。
自那時起,他便覺得沈硯不是簡單的人物。
這次納糧的事情,他沒想到沈家會突然參與進來,他對沈硯已經(jīng)有了陰影。
雖然周胥說已經(jīng)打點好了一切關(guān)系,他們的糙米只要運到邊鎮(zhèn),便可以換取鹽引,然后坐等發(fā)財便可以了。
這對于周家而言,或許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樁生意,但卻是趙家壓上全部家當(dāng)?shù)姆碇畱?zhàn),他不得不謹慎再謹慎。
周胥瞥了一眼趙宇,心生不滿,但并未表露出來,眼下雙方還是同盟。
“趙老板,老夫理解你的心情?!?
周胥笑呵呵的起身,在大堂內(nèi)一邊走動,一邊開口:“趙老板有所不知,送消息的,乃是前堂村村長的弟弟?!?
“他在我周家賭坊,欠下十兩白銀,如今他的手腳都在我的手里,對了,還有他妻子的命,你覺得他會騙我嗎?他敢嗎?”
趙宇顯然沒想到這一層,但聽完周胥的話,他心中的顧慮已經(jīng)打消了大半,“周家主果然好手段?!?
對于趙宇的奉承,周胥并未放在心上,“現(xiàn)在的重點是,我們發(fā)船的時間?!?
“沈家小子竟然不自量力的給我們下了戰(zhàn)書。”
在周胥的心中,沈家到底有沒有籌夠新米,這些都不重要,因為即便是籌夠了,運抵邊鎮(zhèn),也換不到一張鹽引。
為何朝廷每年都會頒發(fā)開中榜文,但是愿意應(yīng)征的糧商并不多?
不是他們看不上販鹽的利潤,而是沒有這個實力。
一方面,運糧需要足夠數(shù)量的糧船,另一方面,運糧途中的損耗,也不是一般商戶可以吃得消的。
沈家即便敢接下開中榜文,那又如何?
于他而言,不過是加快沈家滅亡的步伐而已,這對他是好事,他正好可以借此報先前之仇。
他受不了的是,沈硯對他的挑釁。
同時,他心中憋著一股火,他要報復(fù)沈硯之前對他的戲耍。
“周老板是如何打算的?”
趙宇知道這件事自己做不了主,干脆將決定權(quán)交給了周胥。
周胥輕捋胡須,思考片刻后,目光變得凌厲,“既然沈家要在三日后發(fā)船,那我們也選擇三日后發(fā)船!”
趙宇默然點頭,他們四家早就籌夠了新米,何時發(fā)船都沒有多大關(guān)系。
周胥滿意的點點頭,重新躺回太師椅上,順手接過美婢遞過來的茶杯,一口茶下肚,口中念念有詞:“既然沈家想要自取滅亡,那就怪不得我了?!?
周胥突然想到了什么,一陣狂笑后,神秘的開口:“趙老板,老夫有一計,可以加速沈家的滅亡?!?
“此話當(dāng)真?”
趙宇瞬間來了精神,只要扳倒沈家,沈家原本的市場,周家是吃不下的,那他趙家自然就可以接下一部分,他巴不得沈家早日滅亡。
“放手?!?
周胥將茶杯拿在空中,然后驀的松開,任由茶杯跌落,摔成碎片,“我們現(xiàn)在可以放開對沈家米行的圍堵了?!?
趙宇摸了摸腦袋,顯然沒想明白這周胥的意思:“周家主,這是為何?我們好不容易將沈家逼至絕境?!?
“趙老板,我問你,若你接下朝廷的開中榜文,是少運糧劃算,還是多運劃算?!?
“當(dāng)然是多運劃算了,沿途關(guān)系總要打理,何不借機多多牟利?”
周胥腳尖輕輕一點,太師椅搖晃起來,他手指輕叩桌面,“你能這樣想,沈硯是聰明人,自然也想到這些了,那我們不如給他個機會,讓他多多籌糧,最好能掏空家底!”
“我明白了。”
趙宇端茶杯的手有些顫抖,驚恐地瞥了一眼周胥,“周老板的意思是,想讓沈家將現(xiàn)有資金全部砸進新米中,然后運往邊鎮(zhèn)后,才發(fā)現(xiàn)白忙一場。”
“可是若邊鎮(zhèn)不收糧,沈家又豈會坐以待斃?”
周胥冷笑道:“戶部已經(jīng)決定將鹽引配額調(diào)至我手,沈家縱有萬石米,亦是無用。”
躺在太師椅上的周胥沒有說話再說話,只是哼著小曲。
趙宇盯著地上的碎瓷片,忽然想起沈硯曾笑著對他說“與虎謀皮者,終成虎食”。
他喉頭滾動,掌心滲出冷汗,卻不得不擠出諂媚笑容:“周家主妙計,趙某拜服?!?
周胥這一招,看似什么都沒做,甚至是在幫沈家,但卻在不知不覺中,挖了一個大坑。
沈家若真的傾盡家產(chǎn)應(yīng)征開中榜文,那他面對的將是邊鎮(zhèn)一粒米也不接收,所有新米原路返回。
這其中的損耗,足以壓垮沈家了。
沈家籌的新米越多,成本也就越高,死亡的也就越快!
周胥就這樣在談笑中,兵不血刃的將沈家推向了崖邊。
當(dāng)真恐怖!